清辭無言了一瞬。
好一會兒,才麵色訕訕地上了郭秀瑩的馬車。
她想離開也沒法子,旁邊跟著?侍衛呢,郭秀瑩又一臉不放她離開的架勢,隻得硬著?頭皮去了州牧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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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夫人裹著?被子。
麵前?的男人看著?年紀並不大?,像個十幾歲的少?年。他站得筆直,不卑不亢的。
“你就是秀瑩說的高人?”
清辭不得不再次端起高人的姿態,點點頭:“正是在下。”
郭夫人笑了:“我見過你,那次宴會,你是跟著?衛昭來的,是他的兄長。”
清辭本就垂著?頭,臉上露出懊惱的神色,隻一會兒就消散。她沉默小?會兒,才道:“我與我那兄弟沒法比,我也就隻略通些鬼神之術,勉強幫人看看風水什麼的。”她這句也是胡謅,但料想郭秀瑩已經將那日的話?告訴了郭夫人,隻得就此圓下去。
郭夫人:“哦?”
清辭不得不再次胡謅:“郭姑娘帶我來,必是為了夫人的身體。夫人體虛,實為陰氣過盛,將陽氣攝住,又多?憂思?,故而一天弱似一天。若是怎麼才能好,我也沒什麼法子,但有句話?要勸夫人。
“什麼話??”
“少?看少?想。”
郭夫人讚同點頭,她知道這個理,又問:“你那日說得那團黑氣是怎麼一回事?”
清辭知道郭夫人厭惡齊桂明,說出的話?自然?也是順著?她的意來的:“在下自小?便厭惡風塵女子,尤其破壞夫妻感情?的。那日我見那位女子長得過於美了,且舉止風情?,便覺得汙濁不堪,這樣?的人,該去佛門清淨之地,淨化濁氣。”
郭夫人哼笑一聲:“那等賤人,去了廟裡真是便宜她了,待我身體好了,必得撕爛她的嘴......”她始終記掛著?齊桂明當麵罵她老婦的事,那人好伶俐一張嘴,完全不將她放在眼裡。
她氣極了,又咳嗽幾聲。臉色白了許多?,便招招手:“你出去吧。”
郭秀瑩自知道了清辭是衛昭的兄長,臉色就不好看了。
那日她在將軍府裡,自覺受了很大?的侮辱,回來哭了幾天,眼都腫了。
心裡雖然?還有些愛慕,卻也所?剩無幾。
但為著?母親的病,還是開口?道:“要怎樣?做,我母親的病才會好?”她眼睛紅紅的,有些腫,一瞧便是經常哭的。
清辭在她麵前?便遊刃有餘了:“去看了郎中了?”
郭秀瑩點點頭:“喝了好幾服藥,都不管用,一天比一天差。”
清辭就想起蔣氏,那時?候蔣氏也是藥石無醫。拖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蔣氏與郭夫人,二人所?得病症雖然?不同,可?都離不了心病這二字。
她沒再胡謅,說了實話?:“姑娘若是真為了夫人好,便勸勸她莫將心思?都放在旁人身上,說說有趣的事轉移下她的注意,或許還有些用的。”
清辭跟郭秀瑩道彆,轉身走了。有婢女領路,她穿過長廊,剛要出了後?院,便被人叫住。
“孟辭?”
郭威從姬妾房裡出來,白天喝了酒,荒唐了一番,人還有些暈乎,瞧見一姿容甚好的男子路過,腦海裡便出了他的影子,忙喊住。
清辭回身,行禮道:“大?人。”
郭威笑笑:“衛昭今日可?沒來,你卻來了。”
清辭抿著?唇應了聲,沒多?說。
郭威低頭覷她一眼,瞧著?她穿著?灰撲撲的衣裳,表情?也甚木訥,他心裡的念頭消了消,轉而又想起衛昭,笑道:“沒想到我兗州來了個奇才,你兄弟甚得我心,這將軍之位,到底是屈了他。他可?跟你說過,手下的兵士嫌他年紀輕,不聽他的?”
清辭沉默半晌,覺得方才那話?不像好話?,就道:“小?人愚鈍,衛昭從不跟我說這些,他說了小?人也聽不懂。”
郭威應了聲:“倒是個老實人!”他又歎道:“你那兄弟,我瞧著?不錯,回家多?勸勸他,讓他時?常來我府上走動,彆總去軍營累死累活,來這兒少?不了他的好處!”
清辭露出迷茫:“十日後?便要出征了,衛昭不去軍營裡,若是懈怠了,誤了大?事可?不行。”
郭威皺皺眉:“沒讓他現在過來,等他凱旋,重重有賞!”他說完,甩袖走了。搖搖晃晃的,像是喝醉了酒
。
清辭收回視線,一路低頭出了州牧府。
清辭回到家,滿麵愁容,一會兒想著?衛昭要出征的事,一會兒又是郭威那副討人厭的嘴臉。都四十多?的人了,兒女也一大?堆,怎麼整日竟乾混事。
她站在屋裡,來回走動幾步。雙手緊緊握著?,低低罵了句:“......老流|氓!”罵完仍覺得不解氣,又原地剁了兩下腳,像是郭威就在她腳底下似的。
碧落在外麵喊道:“將軍,大?爺在屋裡呢!”
衛昭道:“就是找她。”
碧落仍追在他身後?:“您慢些!”她有些氣悶,明明將軍知道姑娘是女子,怎麼還成日裡沒個避諱,想幾時?進去就幾時?進去,萬一姑娘在換衣裳怎麼辦?
她加快腳步追上去,還沒進屋裡,門就在她麵前?關上,她隻得停住腳步,在外麵癡癡地望著?。
衛昭並不知道清辭去州牧府的事,隻當她是在外麵玩了。他剛從軍營回來,其實本不應該回的,但他想的厲害,對高岩交代一聲,走了。
他背著?手,眼神熠熠,像是藏著?什麼好東西似的,笑得露了齒:“你猜我拿著?什麼?”
清辭還有些犯愁。尤其瞧見衛昭俊俏的五官,他已經不能用男子的俊朗來形容了,是讓人瞧見便覺得驚豔的美。她乍一看,也會愣怔許久,彆提旁人了。
許是衛昭的笑感染了她,她的心下寬慰了些。想著?他曾說過讓她彆操心的話?,就吐口?氣,順著?他的話?問:“什麼好東西?”
衛昭道:“你閉上眼睛。”
這麼神秘嗎?清辭徹底被他引了注意,視線往他身後?瞧,被衛昭一手捂住了眼睛。她還睜著?,睫毛眨眨,像把小?扇子不停撓衛昭的掌心。
衛昭咽了咽,指尖被她弄得微微發?顫,他俯下身子去。視線一一滑過她露出的鼻尖與雙唇,在唇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忙移開視線。
衛昭道:“好了。”
他從屋裡拿出銅鏡放到清辭麵前?:“這是川地那邊傳來的,是紗做成的花,紮在阿姐頭上,果然?最好看。”
他那日巡街,便瞧見有女子帶著?這花,花骨朵紮得大?,簪在發?上像真花似的,還不會蔫。
他見了便想給阿姐,
如今得了空可?算回了家,帶在阿姐的頭上,讓他目光都移不開。
銅鏡裡的人,五官俊秀,哪一處都是淡淡的,唯有發?髻上簪了一朵豔紅的花,層疊張揚的花瓣覆在發?上,日光從外照進來。在她臉上鍍了層金燦燦的粉。
清辭左轉轉臉,又轉轉臉,目光隻看著?頭上的花了,都忘記旁邊還站著?衛昭。
她用手輕輕碰碰花,又眨眨眼,銅鏡裡的人也對著?她眨眨眼。她露了個笑,銅鏡裡的人也笑了,眉眼彎彎,唇角帶弧。
清辭小?聲說:“真好看呀。”衛昭也湊過來,盯著?銅鏡裡的人說:“最好看了。”
清辭本來沒想出聲的,但她許久不曾對著?鏡子照了,一時?有些呆了,那句自誇的話?脫口?而出。
乍想起衛昭還在,臉有些紅:“真好看嗎?”
衛昭鄭重點頭:“當然?呀,阿姐是最好看的。”
衛昭一直站在旁邊,本來是想買花來討阿姐歡心的。她很少?流露出喜歡這些東西的想法,平日裡買衣裳也是買最不起眼的色。
那年他送她的長裙被她收起來,壓在箱底下。
他生了好一番氣。勸她隻兩個人的時?候穿,她也不肯。這次的花,本就是他一時?興起才買的,沒想到阿姐帶上,看著?鏡裡的她竟然?呆了。
好漂亮,真的漂亮。
他都看呆了,一時?看看她頭上的花,一時?又去看阿姐的臉蛋,一顆心又快要跳出來了,他仍舍不得移開。
清辭沒舍得摘,對著?鏡子看了好幾眼才舍得放下,問衛昭:“你這次回來,多?久還能再回?”
衛昭立馬被打蔫了:“這次回來,就要去軍營裡了。再回來,大?概要有三四月吧。”青州與兗州交界,平日裡便諸多?紛爭,這次是打著?奪回失城的主意,力求快且省。
衛昭隻帶著?部下幾千人馬,準備突襲。硬碰硬,兗州兵力不如青州,不是上策。
清辭聽著?,暫且將心中的憂慮放下,不能讓衛昭分了心。她去了屋裡,將做好的衣裳拿出來:“你穿穿,合不合身?”
衛昭眼睛一亮,接過:“阿姐做的?”
清辭點頭:“是呀,跟著?碧落學了好久呢,先前?還做不順手,現
在就好了。”她將衣裳抖開,胸口?的位置被她縫上了護心鏡,不放心,又在他的脖上掛了平安符。
“青州要冷很多?,你去時?馬上就要入冬,多?準備些衣裳。”
衛昭連連點頭,一顆心被烘得暖暖的。
他也不舍,最後?隻是抱著?她,將他滿腔的悸動狠很壓製著?。阿姐還在耳邊絮絮叨叨,有囑咐不完的事情?,他的唇角高高勾起。
好一會兒,聞著?她身上的皂角香。實在沒忍住,在她的發?側,輕輕地落下了唇。
十日很快就到了。
除了親近之人知曉,其餘再無旁人知道衛昭要出征的事,他帶著?高岩等千餘人,出發?了。
兗州城內各人過著?各人的生活,州牧依舊夜夜笙歌。不多?時?,便傳來郭夫人去世的消息,州牧這才收斂些,不再光明正大?宴請賓客。
清辭則日日在家中祈禱。
衛昭的房間?空下了,她閒的無事便去打掃。收拾他的床鋪時?,發?現了一長截藏在枕下的白布。
作者有話要說:稍後還有一更~我可勤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