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太後反應過來,原來不知何時,殿裡的人早就成了衛昭的耳目。她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你、你想做什麼?”
衛昭道:“把人都帶上來。”
侍衛壓著人走進殿內,一人的四肢都已上刑,癱軟在地,如同爛泥。此人還穿著宮裝,卻已經臟透了,味道也不好聞。他趴在地上掙紮許久,嗚嗚地哭起來。
“你是......項林?”龐太後不敢相信。眼前這人,哪裡還有從前威風凜凜的中常侍的半點威風,一幅等死的模樣。
項林沒說話。他始終麵朝下,生怕他露出一丁點可怖的樣子,將龐太後嚇到。
侍衛一腳將項林踢翻。
項林仰麵躺著,直對龐太後的視線。他如今已經不成人樣,龐太後果然驚呼一聲,往後退去,砸在梁珺身上,這才勉強站穩。
“衛昭,你到底要如何!”
衛昭沒說話。
侍衛又將一人壓上來。是被割了舌的秀雯,她比項林要好些。一進殿,便匍匐著往梁珺身邊爬,嘴中咿咿呀呀說著什麼。
梁珺捂住耳朵,驚呼了一聲。
梁珺跟龐太後抱在一起,顫顫發抖。
衛昭拿著一把刀,刀刃銀亮。
“惡有惡報,龐太後,你的惡報來了。”
清辭在旁靜靜看著,不發一言。衛昭嚇了龐太後一番,見她一眼都不敢看項林,摟著梁珺,顫顫巍巍的模樣,他笑出了聲。
“阿姐,她們膽子好小。”
清辭嗯了一聲。往前走去,徑直走過項林,她慢慢下蹲,直視軟倒坐在地上的龐太後。
“你應該是知道我的。”她彎起唇角,眉眼純澈,像個不諳世事的純真的小姑娘。可實際上,眼中笑意淺淺,藏著濃黑的叫人分不清的情緒。
“孟辭!是你攛掇衛昭來對付我們的嗎?”梁珺忽然恨道。
清辭沒理梁珺。
清辭隻注意到龐太後的一舉一動。龐太後皺起眉,盯著眼前熟悉的眉眼,一時想不起來。
清辭提醒她:“我不叫孟辭,我本名是孟清辭,我是汝陽人。龐太後想起來了嗎?”
龐太後愣怔片刻,恍然大悟,旋即瘋了似的大叫幾聲:“你沒死!你竟然沒死!”
清辭想不通,她的父母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她不惜一切代價,將孟家毀掉。
不過現在什麼都沒有意義了。隻是看著龐太後因為她的出現而發瘋,心底就陣陣痛快。
“對,我沒死。我還好好活著,我要親手為我家人報仇。”
衛昭笑笑,將刀遞到她手中:“阿姐拿著。”
清辭接過,緊緊攥在手中,龐太後畏懼地往後縮,驚恐地瞪大眼睛:“不要,我求求你,我跟你母親是好姐妹的,她一定不希望你......啊!”
刀起刀落。
龐太後震驚地看著被她刺了兩刀的兩條腿,血流如柱。清辭將刀還給衛昭。
“當年大火焚燒,是你們斷了他們逃生的路。如今你的這兩條腿,連一條人命都抵不過的。”她的眼神冷冷,如同寒冰。
龐太後的雙腿泛著鑽心的疼,額頭布滿密密麻麻的冷汗,喉嚨猶如失聲,她喊不出。咬緊下唇,強忍著痛苦,畏懼又怨恨地瞪著清辭。
“你們這樣對我,我要告訴所有人,你們、你們這是以下犯上,是謀反!”
“不會管的。龐太後,我尊稱你一聲太後,你真以為自己是太後嗎?”清辭語氣淡淡。
“小皇帝已經被囚禁,還有你的兒子們,都已經被抓起來。還有你交給徐州牧的信,也在我們手中,你覺得你還能依靠誰?”
龐太後渾身的力氣被抽去。
“......你抓他們做什麼,你放了他們。”
清辭神色冷冷:“不放。”
衛昭道:“阿姐彆跟她廢話,一刀將她了斷就是!還有她的兒子們,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孟家上下百人,殺她的兒子還不夠償還的呢!”
龐太後最心疼她的兒子們。那是她放在心尖上養大的,如今小皇帝被囚|禁,已經叫她心肝俱疼了。如果她的其他孩子因此受到傷害,她如何能忍受的了?
“彆,我求求你......”
“殺了她也太便宜她了吧。”清辭垂眸,盯著地麵流淌的血跡。淡聲道:“我要你日夜跪在我孟家眾人的牌位前,贖罪。若你不誠心,那你的兒子,便一個個殺儘。”
梁太後白著臉,沉默一會兒,終是不甘地點頭。
梁太後沒想到,一切消失得太快了。
她前一刻,還是宮中太後,下一刻卻被斬斷雙腿,如同爛泥般癱軟在地。
她想要的榮華富貴、權勢滔天皆離她遠去。
她連宮殿也無法居住。連夜被送去了城外的寺廟裡,廟裡有一間供奉牌位的屋子。有侍衛把守著,去的當天晚上,她連腿傷都沒能治,便被迫跪在潮濕冰冷的地麵。
梁太後被生生從明德宮殿內拖出去時,雙腿的血跡蜿蜒了一道。梁珺跪倒在地,愣愣看著。像是被嚇傻了,好一會兒,她才將目光落在清辭身上。
“你,你好狠的心......”
“侯爺,侯爺你救救我!彆聽她的行不行?我是真心喜歡您的......”
清辭等她說完,直視她充滿怨恨與不甘的目光:“梁珺,我最後再跟你說一遍。衛昭是我的夫君,是他明媒正娶將我娶進家門,且有我在,他這輩子不可能納妾,我亦不許讓他有除我之外的女子,你若真心喜歡他,便想辦法,讓他休了我,你再嫁。”
衛昭悶聲道:“阿姐!”
清辭看衛昭一眼,她本意是想對梁珺放狠話。沒想到衛昭卻當了真,他發起瘋是很難辦的。思考一會兒,她將掩在大袖下的手勾住他的手,輕輕晃動幾下。
衛昭果然軟了神色:“阿姐,你彆亂說。”他伸手,用指腹將濺落在她臉上的血擦乾淨,語氣溫柔道:“阿姐你先出去,這裡交給我好嘛?我絕不會讓她往後再來打擾你。”
清辭本想拒絕。她是知道衛昭的手段的,可又想想,何必呢?梁珺是龐太後的女兒,雖說錯事是龐太後做的,可要她一點也不遷怒旁人,那是不可能的。況且,梁珺數次挑釁,她是一點也不想留在這兒了。
“好,我在宮門等你。”
衛昭立馬拒絕:“不要,”他有些委屈地瞪著她:“......阿姐就在門口,我很快就出去。”
解決了龐太後,清辭心裡痛快,也疲倦,很好脾氣地應了聲,便去了殿外。
清辭走出去,衛昭臉上的溫柔神色徹底消失。
他五官俊朗,卻寒涼得讓人望一眼就遍體生寒,更彆提現在,因為梁珺的那些話,他心中厭煩。
“武陽公主,你何必呢?”
衛昭蹲下身子,染血的刀被他拿在掌心。刀尖抵在地麵,他眼眸黑沉,似暴雨烏雲。梁珺直視衛昭的目光,漸漸地,竟感覺周身被一團陰森黑暗的氣息包圍。
“侯爺......我是真心的,我求你看看我......”
衛昭笑出聲。他起身,用劍尖指著匍匐在地渾身顫抖的秀雯:“公主想和她一樣?”
梁珺震驚看他。
“這我最在行了,不過我的手法總不比專業的人好,可能會有些疼。公主再說一遍心悅我,我可就要下手了。”他唇邊掛著抹冷漠到沒有絲毫感情的笑意。與方才在清辭麵前,判若兩人。
梁珺周身泛冷,張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
衛昭道:“如此,甚好。”隨後,他又道:“龐太後宮中竟然藏有與徐州牧相勾結的信件,人證物證都在,龐太後已經伏法,武陽公主亦是從犯,即刻將她壓入地牢。”
梁珺不敢相信:“侯爺!”
衛昭轉身便走,梁珺撲上前去,手剛剛攥著他下袍的袍角。衛昭便利落一刀,將下袍割去,風一陣似的沒了影。
梁珺跌倒在地,愣愣看著手中的斷袍。她淚意上湧,剛要出聲,便被捂著嘴押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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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辭站在殿外的蓮花池旁。
夜風徐徐吹來。身後有腳步聲由遠極近,她還未回頭,雙眼便被捂住。
“猜猜我是誰?”是衛昭特意壓低了的聲音,幼稚得還跟小時候一樣。
清辭的心情忽然好起來,故作不知:“你是誰呀?我不知道,猜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