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聶家,秋月走後聶母兀自生氣,覺得宋母不做人。
她懊惱道:“一直裝著和善樸素,結果讓個丫頭穿金戴銀的來打我們的臉。”
她真想賭氣讓男人也給閨女打兩根金簪戴戴,可一想每個月被聶老婆子拿走的錢,家裡哪裡還有富餘?她心裡越發懊惱,不禁開始埋怨男人無能,不是他乾活兒無能,而是他在對老家人的態度上,總是無能為力,任由他們作妖!
聶青禾把最後幾針上好,她笑道:“娘你等著,我今天休息一下,明兒就去找活兒。我一定會賺最好看的首飾回來給你們戴,讓你也當一個穿金戴銀的富太太。”
看孩子這麼懂事,聶母又不氣了,這各人有各人的命,比起城門外那些拉纖的趕驢的做苦力的,她不知道輕鬆多少,乾嘛非要去跟縣老爺家比?
母女倆說幾句話的功夫,聶青禾把鞋子上好,看日頭還老高呢,她便跟聶母說一聲要去給大哥送鞋子。
聶母心疼她,“過幾天你哥還回來,不用你跑一趟。”
前幾天妹妹生病他偷空跑回家看了兩次,現在她好了,他就得過幾天再回來。
聶青禾笑道:“這可是我第一次給大哥做鞋子,我要早點送給他。”
自從媽媽去世以後她就開始放開自我,不再約束自己的性格,不管追星還是當鹹魚,不管主動隱居還是做視頻、直播,都是她想做而且主動去做的,再也沒有人逼迫她。
既然要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她就想主動接觸了解家人。她爹娘不重男輕女,她哥哥不欺負妹妹,弟弟不恃寵而驕,姐妹也和睦,她真的滿懷感恩。
聶母看她不累,也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就隨她去,反正隻要不去找宋清遠,乾啥都行。
聶青禾背上自己的挎包,把布鞋裝進去,又揣上自己的錢袋,裡麵有五六個錢。
她腳步輕快地出了門,上了大街,順著東大街往西走。
其實金台城並不大,東西大街從東門到西門,南北大街不相交要略錯開些。除了這兩條主乾道,另外還有兩橫兩縱差不多也算貫通的道路,最長的地方也不過是四裡路,所以出門都是步行。
她眼裡瞧著繁華的光景,心裡卻琢磨著自己要乾點啥。
這幾天所見所聞以及今日的觀察,加上原主的一些記憶,她對這座城市有了一個大體的概念。
金台城作為京師南邊的門戶,不但軍事地位非常重要,而且地處大運河邊上,也是非常重要的轉運站。所以城牆外住了不少靠賣力氣為生的腳夫和行腳商,而城內客棧商棧也多,車行馬市多,集市菜市也有好幾個,市民生活非常便利。
東西大街和南北大街是城內商業中心,街道兩邊商鋪鱗次櫛比,各種貨物應有儘有,而十字大街那裡則是最繁華的中心位置,人流如織,客流量非常大。
最大的悅來客棧、仙客來酒樓、柳記首飾樓、黃記胭脂水粉樓、繡衣樓等都在這一帶。
這些鋪子基本都是前鋪後院的布局,前麵三到五開間的鋪麵,後麵是作坊和庫房,還有夥計等人的住處。
柳記首飾和繡衣樓是這地區最大的鋪子,前麵鋪子裝潢金碧輝煌,後麵的作坊院也是連綿起伏。
聶青禾直接去了柳記首飾作坊的後院,側麵有個專門進出馬車的大門,旁邊是一個走人的小門。
後院很開闊,大院子分成幾個區域,各有作用,還有小跨院專門用來處理原料的。比如處理大塊木料、原石等,都在單獨的地方,免得噪音太吵。
她爹在這裡做工匠師傅,她哥在這裡做學徒,她也來過很多次,大家都和她很熟。
“青禾,聶師傅在作坊裡忙呢,讓人不能打擾他。”一個叫陳子健的小學徒跑過來告訴她。
聶青禾知道作坊的規矩,後麵那一排屋子是重要作坊,閒雜人等不得入內,因為裡麵都是一些金銀玉石等的料子,隨便丟一點大家都擔待不起,為了避免麻煩就不許旁人進入,而且這時候做工都是保密的,自然不會隨便給人看。
她笑道:“我來找大哥。”
陳子健:“大力在小跨院幫忙拉鋸呢,我帶你去。”
他殷勤地給聶青禾帶路。
一進小跨院聶青禾就看到了大哥,他光著膀子,赤著腳,正屈膝弓背地和人在拉大鋸呢。
他健美的手臂隆起漂亮的肌肉,脊背上的汗水跟油一樣反射著陽光,亮閃閃的充滿了力量。
聶大力抬眼看到她,眼睛一亮,手下不由得加快了動作,惹得跟他搭夥的青年提醒他慢點。
聶大力:“小禾苗,你去穿堂等我,我馬上來。”
這裡都是臭男人,他怕熏著自家妹子,也不喜歡彆人盯著自己妹子看個不住。
陳子健殷勤地領聶青禾去前麵穿堂坐著喝茶,還去拿南瓜子給她磕,問她吃不吃糖,熱情得很。
很快聶大力一邊穿外衫一邊快步跑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小布包,到了跟前就塞給青禾,“給你的。”
聶青禾捏著粗布包,裡麵硬邦邦的,她打開看看竟然是一支木簪,木簪形狀很特彆,居然是雕刻成禾苗的形狀,中間還垂著一個飽滿的穀穗!
雖然雕工還不夠精致,但是有創意,而且細節處理不錯,打磨得圓潤光滑。
她歡喜道:“真好看,我喜歡,謝謝大哥!”
聶大力憨憨一笑,“你都十四了,也該有根簪子了。”
雖然他和爹都在這裡做活兒,可要想買銀簪子也沒那麼寬裕,更彆說金的。大家都是用剩下來的黃楊木等好木頭的下腳料給家裡人做簪子。
聶青禾就把鞋子拿出來給他。
這下聶大力驚訝得都不敢接了,“這……這給我?不、不用,我穿什麼布鞋,我赤著腳穿草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