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期待聶青禾做出名聲,把梳妝樓的那些貴婦們都拉過來,這樣的話柳記首飾絕對是金台城的第一,什麼黃記什麼的都不是對手,就連京城的鋪子都得對他忌憚三分。
聶青禾趁著他在,又跟他聊一些想法,希望能添置一些合用的小工具,包括發網、一字夾、U型波浪夾等小工具。
發網不需要用金銀絲,隻用結實的粗絲線即可。
這時候的小簪子和U型發釵還是比較長,有些發型不適合,她需要做一批更小巧方便的。
趁手的小工具有利於梳更好看的發型,她前世研究了不少複古發型呢,希望可以引領潮流,讓她的錢包鼓起來。
柳掌櫃對製作工藝很懂,一聽就有了眉目,他笑道:“你有想法隻管試試,我撥兩個人配合你先打樣,確定了再交代給彆人多做一些來。”
他比誰都期待聶青禾能多做一些花仙姑教的東西呢。
聶大力和陳子健被安排配合聶青禾,聶大力做手工的天分,陳子健則性子好。
聽了聶青禾的設計,聶大力和陳子健都說可以做。
他們把工具箱搬過來,還帶了各種材料,金絲、銀絲、銅絲等,和聶青禾當麵溝通確定細節。
按照聶青禾的要求確定小夾子的粗細,然後做出波浪紋,這樣可以增加和頭發的摩擦麵,更加牢固。不過一字夾因為需要反複掰開容易折斷,現有材質做不了後世那種廉價又可反複使用的一字夾,隻能作罷。
聶青禾就把其他一些小門道教給他們,把不容易斷的有韌性的金屬絲做成螺旋狀,那是彈簧,放在一些關鍵的地方,首飾看起來就更加靈動。她還把彈簧夾、針插式發夾以及抓夾的小工藝講給他們他們,雖然現在配套材質還不完善,但是他們有了這個概念,就會去研究,不斷改善就會做出更好用的工具來。
比如現在的花鈿,要麼背後一根細短的簪子直接插在發髻上,要麼就留出空隙用簪釵固定在花冠上。如果背後焊接一字彈簧夾,或者針插式夾子,那就能直接固定在頭發上,不必全套插戴,也不會輕易遺失。還有很好看的絨花、紗花,都可以用這種小夾子,比固定在簪子上要更加結實。
聶大力和陳子健受到了很大的啟發,他們立刻來了靈感,分彆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來試試。
柳掌櫃在一旁聽得跟六月天吃了綠豆冰一樣爽快,他果然沒看錯,花仙姑教了聶青禾不少東西。就這些他都沒聽說過的名字,聶青禾一個小丫頭又怎麼可能知道?隻能是花仙姑教她的啊。
他對聶青禾這麼大方地說出來也很意外,現在多少人都把著自己的絕活死活不肯傳人呢,什麼傳男不傳女,傳媳不傳女的。就比如給器物鍍金銀、編金花絲這種活兒,有些師父不到最後關頭都不肯教人,就怕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聶青禾居然這麼痛快就把手藝教給鋪子,他覺得自家也不能太摳門。
他當即表示願意給聶青禾更多抽成。
凡是聶青禾為鋪子設計的新品,他願意給三成利。
這是非常豐厚的條件,哪怕是這些小東西,如果出貨量大那也是很可觀的收益。
聶青禾想都沒想立刻搖頭拒絕。
柳掌櫃以為她不滿意,“四成也不是不行,隻是鋪子要出錢出力,還得……”
聶青禾笑起來,“大掌櫃你誤會啦,我不要三成利,就還是按我們之前商量的,像這種賺頭小的東西,每賣出一百個錢,給我兩個錢就成。等以後有賺頭大的,您再考慮多分我一些就成。”
柳掌櫃驚訝地看著她,這一天她真是不斷地給他帶來驚喜。小小年紀居然有這種定力,抵得住誘惑,不急不躁。
聶青禾自有打算的,她有很多很多的點子和新產品,賺錢不是問題,關鍵是時間和實力。她必須循序漸進,否則必然會引起麻煩。
無力自保的小童揣著金銀滿地走,那不是有錢,那是待宰的魚肉。
柳掌櫃把刨除成本以後的利潤分三成給她,這是很大方的合作方式,但是對她來說沒有保障。
這不是後世法律健全的社會,現在一紙契約也隻是紙而已,更多的還是靠人品和信譽。
可人心是最易變,也最經不起利益考驗的。
如果她分得的利潤太多,難免會惹人眼紅,不說幾個掌櫃,到時候柳家當家人隻怕就先不願意了。
她先從小錢賺起,柳家也不在意,這樣一步一個腳印踏實地做下去,先做一些不起眼的小東西,等自己有一定實力再慢慢地拿出更好的產品。到那時候不管是柳家還是誰家,都不能隨便動她。
柳大掌櫃心裡對聶青禾的評價又高了一層,叮囑林二掌櫃對聶青禾客氣些,以後每天給她結賬。
小門小戶的,家裡都等錢用,當天拿回去就能買肉買米,月結是等不住的。
這又把錢二掌櫃給酸到了。
聶青禾忙了一下午,聽到城內傳來擊鼓撞鐘的聲音,看了看天色,這是申時末了。
金台城普通百姓家裡是沒有計時工具的,都是結合鐘鼓樓的聲音看天色。晨鐘暮鼓,是亮更和定更的時辰,白日裡鐘鼓樓也會報時。比如申時是下午三點到五點,申初也就是未末,這時候會撞鐘擊鼓提醒,等申正會再提醒,然後申末酉初再提醒。市民們聽見鐘鼓的聲音,就能判斷是什麼時辰。
她跟林二掌櫃說一聲,先去接弟弟妹妹。
堂姐散工的時間還要晚一些,她想早點回家幫聶母做飯。
聶青禾照舊去繡衣樓接弟弟妹妹,就看到那個謝秀才又拉著小力幾個孩子在講故事,這一次他們講的是刺客列傳。什麼“專諸劍對博浪椎”的,講得繪聲繪色,講到激動處還手舞足蹈,把幾個小孩子們聽的如癡如醉,聶小力更是嘿嘿哈嘿地比劃著。
聶青禾聽了一會兒,覺得這位謝秀才很博學,可她承認自己有偏見,對這種邋裡邋遢言行舉止有些怪異的人想躲著點。那麼多故事,你乾嘛非要給小孩子講刺客?殺人好玩兒嗎?為了報知遇之恩就要賠上自己身家性命很值得宣揚嗎?
活著不好嗎?是五花肉不香,還是不喜歡空氣的芬芳?
她依然禮貌而疏離地跟謝先生道謝,然後領著弟弟走了。
謝先生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手撐著膝蓋,饒有興趣地望著那姐弟倆的背影。
姐姐一個小丫頭,麵對讀書人絲毫不畏,麵對一個大男人也絲毫不羞。
弟弟一個小崽子,聽故事背書跟流水一樣順暢,小小孩子還頗有點心機,見縫插針就從他這裡摳故事聽。乖乖,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