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娘子拉著臉,心裡很想發狠明天就不來了,哼,拿她們當苦力,就給這麼點錢。要不是她們幫忙繡花勾發網,他聶家能在鋪子裡賺錢?再說了,這幾天鋪子裡發網的訂貨量很大,所以聶母很著急,把繡衣樓的活兒都停了,還讓她們介紹手巧的閨女也來做活兒呢,要是自己不來,那她損失可大了,保管得急。
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事兒,卻隻想聶母針對她,不偏心她,隻覺得聶家活著吃飯喘氣都是靠她養著。
典型的做一分,就想一百分。
她扭頭看到聶青禾幾個,手裡還拎著荷葉包,透出了很重的油漬,怕是又買肉了,倆孩子嘴裡塞得鼓鼓囊囊的又在吃零嘴兒。
想起自己家已經十幾天沒吃到肉味兒,而聶青禾家最近頻頻改善生活,不是魚就是肉,她酸得那股子酸氣從胃裡直衝鼻子。
“喲,大忙人這是回來啦。知道的你是去鋪子裡做工,不知道的還不定想啥呢。”
聶青禾淡淡道:“我就在鋪子裡坐著,你要是好奇我做什麼去看看不就行了?”這人真有意思,發網她也勾了,難不成勾完就拉倒,不要賣的?說這樣的酸話,好沒勁。
聶青禾前世的鹹魚很大一塊也表現在人際關係上,就懶得和人置氣吵架,自從媽媽去世以後,她就佛係得很,覺得和人吵架是浪費時間和精神。
人的情緒是很有價值的好吧,乾嘛要浪費給不值當的人?
在她看來,被人惡意挑釁就好比路邊看到一泡狗屎。
你要是佛係,你不理睬他,就等於看一眼狗屎繞過去就行。
你要是不夠淡定,你就會上當和對方吵幾句,這就等於你對著一泡狗屎表達嫌惡之情,難免情緒波動,生氣傷身。
而如果更較真的呢,可能就會和人大打出手,這就好比忍不住嫌棄一泡狗屎,還得上去踩一腳,甚至抓一手,簡直惡心到家。
最最厲害的呢,就莫過於和人大打出手,還損失慘重,導致不可挽回的傷害。
這簡直就是上趕著吃狗屎了啊!!!那豈不是虧大了!!!
黃娘子不覺得聶青禾是淡定不生氣,反而以為聶青禾故意挑釁自己呢,要不乾嘛讓自己去鋪子看?她這是笑話自己去不了鋪子?還是笑話自己沒錢去梳妝打扮?真是氣死她了!
她咬著牙:“我哪裡有那個好命啊,這不是得當牛做馬地乾活兒嗎?不像你是鋪子裡的女掌櫃,今兒又賺多少錢啊,再過些日子就發大財了吧,什麼時候當老板娘啊?”
她這陰陽怪氣的話,彆說是聶母當場冷了臉,張嬸子幾個都直皺眉,覺得她太過分了。
張嬸子幾個紛紛讓她趕緊走了。
黃娘子瞄著聶母臉色鐵青,怕是要發作,卻又怕自己不幫她乾活兒不敢發作,就有一種痛快地爽感,渾身都舒坦。
聶青禾看聶母氣得臉色不好,怕她動氣傷身,就笑了笑,淡聲道:“黃家嬸子,你們家這是全家吃了一百年的老酸菜嗎?怎麼酸氣衝天?承你吉言,我在鋪子賺了錢,說不定以後真的能當老板娘呢。”
她也沒想一輩子給人打工,她隻是和柳記合作,等攢夠錢了自然可以開鋪子當老板娘。
黃娘子說的老板娘是她一個女人家家的拋頭露麵,就是去勾搭男人的,想勾搭柳家的爺們兒當老板娘,沒想到聶青禾居然直接這樣說,反而讓她不知道怎麼接。
難道柳家真的選她當三兒媳了?
她臉色陰晴不定,氣呼呼地摔摔打打地拿了東西就想走。
聶青禾側跨一步擋著她,清麗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一雙水潤的杏眼卻清清冷冷地睨著黃娘子。
黃娘子心裡一咯噔,嚇得退了一步,“你乾嘛?”
聶青禾揚眉,“沒啥,就是告訴你,以後都不用來我家做活兒了。”
切,你想當臭狗屎,我還懶得聞味兒呢。這母女倆不愧是一家子的。
黃娘子下意識喊道:“怎麼的,怎麼的,過河拆橋啊?讓我們來幫忙勾發網,這會兒賺錢了不用我們了?才剛你娘還說缺人手,要再找倆人來呢。你趕我走,那人就不夠了呀!”
聶青禾掃了眾人一眼,“大家來勾發網,我娘一個錢都沒賺,把鋪子給的工錢全部給到大家,也不過是街坊鄰居關係好,想著一起賺錢補貼家用。如果覺得來做活兒,是給我娘幫忙給我家賺錢,那大可不必。街麵上多的是人要給我們鋪子勾發網,是我娘一直說大家跟著她繡花慣了,做啥都想帶上大家,如果有人覺得自己吃虧了,那也不必來了。”
她懶得和人計較,懶得和人生氣,不代表她沒有脾氣。
真讓她不舒服了,還請圓潤地滾蛋。
聶母見她這樣說,自然不會拆女兒的台,管人手夠不夠的,黃娘子是不能用了。
她立刻道:“那現在就把賬目算算請吧。張嫂子你們幾個是一起的,你們作證,賬目沒問題。”她們是不識字不會記賬的,所以基本都是當天結清。隻是這兩天勾發網比較多,每天匆匆忙忙地收功,賬目就兩三天一結。
黃娘子一聽急了,之前酸氣衝腦子,一下子失去理智還尋思聶母缺人手肯定不敢把自己趕走,現在聶青禾說不讓她來了,她一下子轉過彎來,如果不來做活兒,她一個月就少了將近三百錢的進項。
那家裡日子就要難過了。
她趕緊一副彆大題小做的樣子笑道:“哎呀,開個玩笑啊,怎麼還就生氣了呢?至於要趕我走,以後不讓上門?你說咱們都是街坊鄰居,遠親不如近鄰呢,大家一起這麼久了,難不成還要翻了老臉?不值當啊。”
有和事佬就忙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彆動氣,和氣生財。
聶青禾就冷笑一聲。
張嬸子道:“我說你們真是沒良心,以前求著大妹子教繡花做活兒的時候怎麼說的?不是家裡孩子多吃不飽飯,就是家裡老娘生病,再不就是男人腰傷了乾不了重體力活,來這裡繡花幫襯一下。怎麼時間久了,賺了錢了,這會兒又覺得自己了不得,成了人家大妹子的貴人了?人家大妹子可一個銅板都沒賺我們的,都是自己做活自己賺。我看大家要是覺得吃虧了,做得不爽快,不如都不做了,人家大妹子也不受這個氣。”
她和聶母關係好,因為當初她家裡是真的遇到了難事兒,需要急用錢,聶母自己家也苦哈哈的卻還借給她,回頭又帶著她一起繡花。她繡花是真的一般,但是肯學,聶母也肯教,所以現在反而是這群娘子裡麵繡得好的。
這黃娘子整天陰陽怪氣兩句,聶母沒當回事,今兒直接說人家閨女,那能忍?
那兩個替黃娘子說話的婦人立刻閉嘴不吭聲了,跟黃娘子一比,那還是賺錢香啊。
黃娘子沒臉,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又拉不下臉來苦求,便想破罐子破摔說幾句狠話,自己已經學了勾發網,不給東家勾就給西家勾,還能餓著不成?可他聶家卻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兩麵三刀之輩,以後她也得出去說道說道。
結果不等她說出來,聶青禾冷冷道:“黃家娘子,勾發網這個技術是我們鋪子保密的,你若是隨便出去告訴彆人,那柳老板一定會把你的行為傳遍街麵,倒是看看哪家敢用你。當然,我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勾發網不用你,你可以照舊去繡花,雖然你繡花也是跟我娘學的,但是我們不管繡衣樓的活兒。”
其實聶青禾根本就不怕黃娘子把勾發網的技術告訴彆人,她從來就沒想過把技術保密。
發網隻是一個必備小工具,並不是發大財的金手指,婦女們學會了方便生活,那是好事。如果黃掌櫃肯上門真誠地表達他們也想學這個技術的意思,那她也會真心教,並不會藏著掖著。
而她之所以去找張婆婆,隻是因為張婆婆手藝好有創新精神而已,並非怕黃家破解了她的技術。
鉤針、棒針的技藝,傳給普通百姓,可以極大地豐富人們的日常生活,有什麼不好的?
就算是傳播給彆人,也不耽誤她賺錢。
就說現在家家戶戶的婦女都會紡線織布,可布莊、綢緞鋪子依然開遍大街,生意好得不行。同樣,家家戶戶自己做飯,可大街上的小飯館、早點鋪子、酒樓,依然開遍全城,甚至連挎著籃子叫賣豆包的老婆婆也依然能賣光。
她在鋪子裡給人梳妝插戴、修眉化妝,也很樂意把這些手藝教給顧客。
她就不在怕的。
黃娘子被聶青禾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最後又氣又心虛又慌亂地走了。
其他婦人臉上訕訕,都趕緊表忠心,她們可一心一意跟著聶母乾的,從無二心之類的。
張嬸子拍拍聶母,“你彆生氣,咱們都知道你好心呢。”
等其他人走後,聶母才露出一絲為難,表示人手不夠,短時間找不到那麼合用的人。
聶青禾笑道:“沒事的,我已經找了一個很厲害的,到時候她會幫忙帶新人。”
聶母一下子鬆了口氣,“這樣就好,不給人家耽誤生意,要不我們也過意不去呢。”
聶紅花之前一直想插話都沒機會,現在終於能開口,她小嘴叭叭的,“我早就說彆讓她來了娘還不聽。她一來就跟酸雞一樣酸個不停,什麼‘哎呀你們家昨晚上吃什麼啊,那麼香,你們青禾在鋪子裡賺不少錢吧,什麼時候搬新家,那我們是不是夠不上當鄰居了?’”
她還要說,堂姐悄悄扯了扯她的衣領,讓她彆說了。
聶紅花啪啪拍手,笑道:“以後終於耳根子清靜,不用聽酸雞咯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