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更願意這樣。畢竟聶父不是重病生活不能自理需要臥床,他隻是看不見,而且中風早期是需要多活動的,這樣配合治療才不會惡化。
她覺得聶父年紀大了也有些敏感,如果整天呆在家裡什麼都不乾,隻怕他不習慣,還會胡思亂想,覺得拖累家裡人,這樣的話,聶母也累。
這就和很多上班的人退休以後一下子不知道乾啥,接二連三的生病一個道理,人就不能閒著。
而且荊大夫也是這樣說的,不讚同聶父請假在家,還支持他去作坊繼續做工呢。
不過聶青禾不想彆人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態度再刺激了聶父,就讓他出去活動散心沒必要去做工,反正她這邊賺錢已經穩中有升,也不差聶父那一個月的二兩銀子。
堂姐有些擔心,“二叔出門總要有個人跟著才行,一個人總歸不安全。”
聶母:“那就讓紅花跟著。”
聶紅花已經九歲了,小嘴叭叭的很會說,見人也不犯怵,辦點事兒都行。
從東間過來躲在外麵偷聽的聶紅花立刻雙手雙腳讚同,“我可以的!”
她已經攢了十五個錢,都沒機會花!當然按理應該更多的,隻是都被聶母軟硬兼施各種借口給要去了,這還是她據理力爭加撒潑哭鬨留下的呢。
聶母嗔了她一聲,讓她進來說,“跟著你爹出去,不許你亂跑,不許你出去亂買東西。”
聶紅花嘿嘿笑道:“娘,那我和我爹白天在外麵,晌午還得吃頓飯呢。”她想跟聶母每天要點零花錢。
聶母:“去作坊吃,你爹晌午管飯,還能不管你?”看病不知道得花多少錢,能省點是點。
他們在西間說話,東間聶父和聶小力自然也聽得見,畢竟巴掌大的屋子,又不隔音。
聶小力就小聲跟聶父道:“爹,我可以先不讀書了,不花錢,我還能給你當眼睛。”
聶父一下下地摸索著聶小力的後背,喉頭哽著說不出話來。
西間商量好了,聶母就跟聶父說一下,讓聶紅花每天陪著他去醫館紮針,去作坊找聶大力,吃過晌飯休息一下就可以去醫館喝湯藥,然後直接回家。
聶父能說啥,他感覺自己已經沒有發言權,大家怎麼商量他就怎麼同意。
時候不早了,各人收拾一下,早點上炕睡覺。
聶父小聲問聶母:“咱家銀錢夠嗎?”
聶母:“這個不用你管啦,咱閨女從鋪子借呢,以後慢慢還。”
她不給聶父許諾閨女借錢閨女還,而是讓他知道一家子一起還,免得他都這樣了還惦記拿錢給聶老婆子和四叔呢。
她歎了口氣,感覺自己上輩子積德了,攤上這麼好的閨女。要不是青禾,孩子爹這一病這個家還不知道怎麼過呢。
她強調道:“咱閨女真是家裡的頂梁柱。以後萬事聽她的。”
聶父點點頭,“是啊。”
第二日很早,一家子就起來了。
聶母拿了幾塊碎銀子給聶青禾,都是聶青禾往日拿回來的。
聶青禾:“娘你先收著吧,我這裡有林掌櫃預支的,明天去醫館把錢交一下,讓他們幫忙熬藥。”
聶母就先收起來,讓聶青禾不夠就管她要。
聶青禾道:“我今兒托人給老家寫封信,告訴他們爹病了,眼睛看不清治病要花大錢,讓他們幫忙籌措一下。”
聶母嗤了一聲,“你告訴他們,他們關心兩句就不錯,還想出錢?咱不做那個夢啊。”
聶青禾:“娘,咱借錢,他們不給,那咱也沒錢給他們,是吧?”
聶母一下子轉過彎來,“對,我怎麼忘了呢,要寫。”幸虧上個月的錢還沒給!
聶青禾又讓聶大力把家裡的一把舊雨傘拿出來,竹傘骨、桐油紙,挺舊的,還修補過兩次,但是一直不舍的扔。
這種雨傘其實挺雞肋的,大雨沒用,小雨不用,戴個鬥笠比這個管事兒。
但是這把雨傘的傘柄長,給聶父拿著偶爾還能當拐杖拄一下,從自家胡同進出的時候也能撐著擋擋彆人的視線,她不是為了掩飾聶父生病的事實,而是為了讓聶父拿著點東西,讓他覺得有傘擋著彆人就不會看到他的眼睛,也就不會胡思亂想。
她把雨傘給聶父,讓他和聶紅花在院子裡練習練習。
聶父撐著傘,聶紅花牽著他的手,指揮他往前走,左轉右轉,小心腳下台階之類的。
等聶青禾把早飯做好,聶大力也去排隊把家裡水缸都挑滿,院子也灑掃乾淨,這時候聶父和聶紅花也練習得不錯。
聶紅花笑道:“娘,我去樂器鋪子裡買個二胡、笛子的,和我爹去集上賣藝吧,說不定也能賺倆錢兒呢。”
聶母原本心裡還壓著擔心和難過呢,被她這麼一說,忍不住笑罵道:“你個小丫頭,就會胡說八道,就你那潑辣樣兒,人家誰能可憐你給你倆錢兒?”
大家就笑起來。
因為聶父生病而蒙上的那一層陰翳一下子被笑聲給戳破了,聶父都覺得輕鬆了許多。
聶小力一聽,反而很認真地研究可行性,“娘,我可以啊。”
他小手抹了一把臉,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苦瓜相,一隻小手牽著聶父粗糙的大手,一隻小手開始抹淚唱戲,唱的是集上聽來的蓮花落,哭哭啼啼悲悲戚戚,瞬間就把聶母和堂姐的眼淚勾起來了。
聶青禾在他大腦袋上輕輕彈了一下,“快住嘴吧,看把你倆能的。你要是去了街上,保管沒兩天就被人家抓走賣了。”
這麼聰明伶俐還俊秀的男孩子,拐子們彆提多眼饞。
早飯後聶大力讓聶青禾他們都上車,他負責趕車。
聶小力:“大哥,毛驢能拉動我們這麼多人嗎?”
聶大力笑道:“當然行,你們幾個加起來也就三百多斤,這算啥啊,毛驢典型的個小勁兒大,能拉一大車東西呢。”
讓毛驢馱三百多斤可能有點累,但是拉車就很容易,畢竟這是用巧勁。
聶小力這下放心了,踏踏實實地坐在車上,不用擔心毛驢被累壞了。
他們從胡同經過的時候,不少人都特意出來打招呼,有的是想和聶大力打個招呼,有的則是好八卦想看熱鬨。
那天晚上賀馭他們騎馬趕車送聶青禾姐弟回來,不少人都從門縫裡偷看到了,他們無比好奇紛紛想知道聶家是不是發大財了,否則怎麼又是坐馬車回來,又是坐驢車出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