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卞老板去了一家鋪子,要了六個粗麵饅頭,又要了一小瓦罐青菜蛋花湯,然後悄悄地把自己買的蒙汗藥倒進去攪和一下,拎著去找聶老婆子幾個。
卞老板生意範圍廣,以前除了四處物色俊秀的男孩子和女孩子,還給一些黑窯廠、鹽場、礦場送驢。所謂驢就是那些年輕的男人,貪圖安逸的工作,見到有高報酬不覺得天上掉餡餅隻覺得自己配得起。
他看聶老頭子身體結實,聶耀宗雖然四體不勤,但也是個青年男人,在家裡懶可去了黑場甩幾鞭子立刻就能訓過來。
等送到那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說啥都不好使。
這種雖然是騙過去的,但是到了那裡也要簽文書摁手印的,就算官府知道了都不好管。
卞老板原本已經不做這個生意,可他實在是憋著一口惡氣出不來,不敢對付賀馭也不敢打聶青禾的主意,可不就對聶老婆子下手了?
那三個人興高采烈地慶祝找了好營生,渾然不覺得已經落入卞老板的陷阱,隻覺得是自己命好能力強,值當這好的待遇。
等卞老板回來,他們三個毫不設防地吃吃喝喝,實在是餓狠了,雖然湯的味道不大對卻也沒在意,吃飽喝足以後昏昏欲睡,不一會兒就昏倒在馬車裡。
阿大:“…………”
就真蠢,那蒙汗藥又不是無色無味,怪味很大,怎麼就能喝下去?
原本洛娘子讓他盯著三人的動靜,及時回去給聶青禾彙報,他看這會兒三人也不會給聶姑娘添麻煩,反倒他們自己一身麻煩。他就先去找賀馭,給賀馭彙報一下。
賀馭剛從知府衙門回來,還穿著大紅飛魚服沒來得及換,正在聽阿二彙報討要印子錢的事兒。
聽說三人已經忙不迭地收拾包袱走了,他冷峻的眉眼沒有一絲情緒波動,輕輕哼了一聲,這種無情無義的東西,不配做聶姑娘的家人。
阿二:“公子,是否還有安排?”
賀馭:“算了。”
這種普通小民嚇唬一下就行,一聽說招惹了印子錢,那必然不敢再上門的。
這時候阿大回來,跟他彙報聶老婆子三人的事兒。
賀馭:“……”真蠢。
阿二那張平板臉上也難得的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
阿大:“公子,要管嗎?”
賀馭:“先派人跟蹤,莫要打草驚蛇。這個卞某人要去的地方興許是我們要查的位置,屆時一網打儘。”
這個聶耀宗也該吃吃苦頭。
原本他計劃三個人逃走以後,跟聶家沒關係,他再讓阿二帶人把他們三個抓走。聶耀宗送去書院柴房關起來,讓他在那裡抄書,聶老頭子和聶老婆子就送到南邊菜園子,種菜、做飯、洗衣服。讓三人在那裡乾一段時間,賺夠了路費,還一些聶家的錢,再讓他們“逃走”。
既然他們自己找了不謀而合的營生,那他也懶得多管。
他讓阿大去鋪子給聶青禾和洛娘子說一聲。
此時聶青禾幾個已經吃了晌飯,她正在等黃娘子帶著聶老婆子三人來鋪子鬨事兒呢。
她早就預備著黃娘子跟聶老婆子通風報信,等他們來鬨。她已經跟林錢等人說好幫忙演戲,就說聶父眼睛不好不能乾活,想把聶青禾和聶大力都辭退。
她就可以光明正大賴著爺奶和四叔,如果他們不管,她就威脅去官府告四叔,逼著四叔做工賺錢幫忙還錢。這麼一鬨,聶老婆子就沒轍絕對不敢去官府鬨,頂多在這裡鬨騰兩天就回老家了。
以聶老婆子和聶耀宗的尿性,絕對不想被賴上,又不能賣孫女換錢,那肯定要甩手走人,不會管他們死活的。
這樣,家裡就光明正大地擺脫老家的壓榨,以後四叔也沒資格再要求他們給錢。
而聶父經過這一次的挫折,也徹底看清他們的真麵目,不會再背負不孝的壓力。而四叔對自家這樣絕情,他也不會再有非養弟弟不可的念頭。自家就可以甩開膀子過好日子啦。
聽完阿大的消息,聶青禾也有些無語,“你是說……阿二帶人把他們嚇跑了,他們路上碰到一個介紹乾活兒的,就被迷暈拉走了?”
現在賀馭從中幫了一把,乾脆利索見效快,半天就把三人搞走了,都不必來鋪子鬨。
阿大笑道:“正是,不過姑娘不用擔心,他們不會有性命之憂,苦頭是要吃一吃的。”
聶青禾半點都不擔心,“那是他們應得的。”
阿大暗叫說得好,就不能慣著他們,他還怕聶青禾同情他們呢。
聶青禾心裡鬆了一大口氣,感覺搬掉了壓在頭上的一座大山。
她心裡對賀馭和洛娘子感激無比。畢竟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小丫頭,沒有那麼大的勢力和人脈,要想對付聶老婆子,隻能靠輿論。
她忍不住笑起來,賀馭這人真可愛,看著不冷不熱的,沒想到還是個熱心腸。
他可真是個大好人呢,不但救了她兩次,還幫了她這麼多忙。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起昨天她在大街上賣慘,他看她的那個眼神,溫暖而專注,還透著幾分憐惜,他那樣看她,聶青禾後知後覺地臉紅了。
她趕緊讓思緒打住,人家就是看在洛姐姐的麵子上幫忙的,可不能胡思亂想!
洛娘子瞅了她一眼,“青禾,怎麼啦?”
聶青禾立刻正色道:“這樣可太好了,麻煩阿大哥回頭有事情再告訴我們。”
阿大聽聶姑娘叫自己阿大哥,激動得臉都紅了,搓搓手,“這是肯定的。”
他先告退了。
洛娘子給聶青禾道喜,恭喜她解決了家裡的大麻煩。
聶老婆子那可是壓在聶家頭頂上的一座大山呢,隨時都要命。以後沒了聶老婆子的折騰,沒了聶耀宗的拖累,那聶家的日子簡直是肉眼可見的好起來。
聶青禾也是一身輕鬆,笑道:“托了姐姐的福啊。多謝賀公子幫忙。”
洛娘子便逗她,“那你要怎麼感謝賀馭啊。”
聶青禾認真盤算一下,“大家都幫了忙,我尋思先在瑞福樓擺兩桌酒席,酬謝大家。”
洛娘子一聽請客吃飯,立刻擺手,“好青禾,你要是請客,也不用請我和賀馭。我打小不喜歡那種場合,賀馭更不會去,他怕,他連官府的應酬場合都不去。”
聶青禾想起來,賀馭這人有點社恐呢,那還是算了。
洛娘子給她出主意:“我和賀馭不去,彆人你也不用請,免得破費。就在後廚燉一鍋菜,犒勞他們一下就行啦。我覺得這都很破費了呢。”
在她看來,聶青禾給他們做飯吃,都是抬舉他們了。畢竟她已經把聶青禾看做自己姐妹,看做賀馭……未來可能的、賀馭不犯渾努努力可能娶回家的、媳婦兒了。
聶青禾:“那荊大夫家不可能過來。”他們走不脫呢。
洛娘子笑道:“那有什麼啊。現在你爹不是在他們那裡治病麼,回頭我們做了點心,你送他們一匣子就行。等你爹病好了,你再擺兩桌請他們大家熱鬨一下。”
聶青禾:“多謝姐姐幫我拿主意,那就這樣。”她猶豫了一下,“但是姐姐和賀公子幫了我這麼多,我卻不知道怎麼報答呢。”
洛娘子:“你是我妹妹,咱倆不見外,任何時候你都不用糾結怎麼謝我。至於賀馭麼……”
聶青禾緊張地看她,“賀公子如何?”
洛娘子微微一笑,“他也不介意,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