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馭:“去,派人找那丫頭的家人。提審那個董婆子和她的兒子媳婦。”
董婆子是董綠眉身邊的親信婆子,很多事情都是她幫忙做的。
黃千戶讓人先把董綠眉押下去,然後提審董婆子和她家人。
董婆子倒是有骨氣,為了保董綠眉不想說,可她兒子媳婦卻爭先恐後的交代,生怕晚了就把罪名扣在自家頭上。
董婆子讓丫頭認下這個罪名,夫人得了榮華富貴,還會厚葬她,給她爹娘哥哥一大筆銀錢,先給一半等她死後再給另一半。
那丫頭知道不答應也得答應,因為主子找她做這事兒,不做也知道了秘密,不死也得死。所以她在侯爺知道有人下毒的時候,為了避免上刑自己熬不住就直接撞死了。
那丫頭的家人也被找來,她爹娘已死,還有兩個哥哥。當年她是因為家裡沒錢給兒子娶媳婦才發賣的,跟著董綠眉以後死心塌地的。
她的家人不知道真相,隻以為她是為了保護主子死的,所以得了一大筆賞錢,隻是主子不讓他們聲張免得惹人眼紅,還讓他們幫她管莊子。
後來董綠眉進了侯府,他們就成了她的家仆,在府裡聽使喚。
隔壁的賀瑾心痛如絞,當時那個丫頭一死,他調查都不調查就直接扣在洛靈兒頭上,他回去質問她,結果她胎位不正難產,拚儘全力生下兒子以後就去了。
“靈兒,我錯了,我對不起你,我……”賀瑾趴在地上一個勁地扇自己耳光,卻沒人來勸導他。
隔壁的賀馭繼續發問:“說吧,你們是怎麼換了孩子的。”
這一場審訊,日夜不休,董綠眉已經沒了精氣神,隻靠湯藥撐著。
“我跟他哭釗兒可憐,這般孱弱又不能見光,這輩子怕是見不得人了。他……就想了辦法,要把孩子帶進府去當嫡子撫養,我就說我願意撫養那個孩子,發誓當親生的養他。他卻說……說打發一對心腹小夫妻帶著奶娘把孩子帶去山西鄉下,在那裡養著就行。”
“我、我不能讓那孩子在他眼皮底下,否則侯爺會一直惦記他,時間久了就會愧對他,就會成為釗兒的威脅……我、我就讓欒五把他偷走,送人養……”
董綠眉癱軟在地上,這一次死活不肯承認讓欒五殺了孩子。即便孩子死了,也是欒五殺的,跟她無關。
反正欒五死了,死無對證。
她可以殺任何人,獨獨不能殺這個孩子。她覺得自己殺了女兒殺了丫頭,都不算殺人,不能判她死罪,可殺了賀馭的弟弟,不但自己得死,釗兒怕是也不能活了。
賀馭大手狠狠地抓著扶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隻有這樣他才不會去捏死她。
像董綠眉這樣狠毒的人,怎麼會給那個孩子一個活路?
欒五跟相好的說他幫侯府殺了個孩子拋屍亂葬崗,那麼孱弱的一個孩子,何須殺?餓兩天,捏兩下,怕是都活不成的。
思及此,賀馭心如刀絞。
怪不得這個女人在他想照顧弟弟的時候就挑唆賀瑾推開他,因為怕他發現端倪,怕他傷害賀釗,就挑唆賀瑾也疏遠他。
現在看來這樣正好,因為她的防備,他對賀釗沒有什麼感情。他隻是懷念亡母,心疼自己的弟弟,如今知道他不是那個孩子,那份對親弟弟的心疼和憐愛,瞬間就從賀釗身上剝離了。
賀馭冷冷道:“你放心,你怎麼對我弟弟的,我就會怎麼對你兒子。”
董綠眉趴在地上尖叫著,可惜沒了力氣根本發不出什麼聲音,她看著前方椅子上高大冷酷的男人,朝他伸手,“求、求你……”
她不要自己的兒子被人劃爛臉被掐死丟在亂葬崗……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舌尖,她不能說這個。他們不知道的東西,她不能說,說了賀馭一定會殺了釗兒的。
賀馭坐在那裡,近乎麻木,他聽阿二說過一遍那個孩子的遭遇,在這裡又聽董綠眉說了一遍,還有他母親的種種過去。
如果她當初嫁給彆人,這一生是不是會幸福美滿,到現在兒孫滿堂共享天倫?
賀瑾根本不配娶她!
他看著地上的董綠眉,就像看著一個死人,這樣一個女人卻把兩個侯府攪得一團糟。
不,不是她本事大,是賀瑾對洛家存著怨言,才會一次次順著董綠眉的推動走。他不過是找個借口,通過和母親吵架鬥氣,來發泄對洛家的不滿。
董綠眉不得好死,他賀瑾也彆想好活!
賀馭又去了一趟宮裡,跟皇帝請了處分賀瑾的旨意。
他回到北鎮撫司詔獄,走到賀瑾所在的審問室,看著癱在地上的賀瑾,哪裡還有當年意氣風發,俊美風流的侯爺樣子?
記憶裡的父親,也被賀馭生生剜出去丟棄了。
他用冰冷的聲音宣布:“賀瑾,你以生父之手偷梁換柱害死自己的幼子,不配為人父!你以罪臣之女為妻,罔顧國法不配為人臣!陛下準剝奪你的官身和爵位,從此刻起你不再是安國侯!”
賀瑾跪在地上,撐起上身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賀馭,你不能這樣報複我,我是你的父親!這安國侯的爵位早晚我會給你的,你要讓我……”
你要給我一個善終,讓我進行自然傳承!
不可以這樣剝奪我的尊嚴!
賀馭居高臨下睥睨著他,砸下更重的一擊,“賀瑾,陛下準奏,讓我母親洛靈兒休了你!她依然是安國侯夫人,而你不再是安國侯!”
不再是合離,而是休夫!比休妻還羞辱百倍的結果。
賀瑾“嗷”一聲,“不——”他膝行幾步,想要抓住賀馭的腿,想讓賀馭可憐可憐他,不要這樣將他逼入絕地。
賀馭卻不為所動,在他的心裡賀瑾已經不是賀瑾,不再是自己的父親,自己寧願沒有這樣的父親。他冷冷道:“你不配做賀家子孫,我賀馭以賀家族長的身份告知你,從這一刻起,你被賀家除名。生不得以賀姓示人,死不得以賀姓做鬼。”
如果方才被褫奪爵位,是對他尊嚴和體麵的撕扯,那洛靈兒休夫,就是他不能接受的奇恥大辱,現在被賀家除名才是對他抽筋扒皮、挫骨揚灰的重擊。
一個人被他的家族除名,那他就沒了來處,沒了祖宗,也沒有香火。他就是這世間遊蕩的孤魂野鬼,生不如死,死無可依。
現在的人事死如事生,對死後的香火傳承看得比天大,就是因為想死後有人供奉,因為他們信有來生。
沒了供奉,就沒了來生!
“噗——”賀瑾直接噴出一口壓抑在胸臆間的鮮血,整個人猛烈地抽搐著,而後趴在那裡爛泥一樣動彈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太長了,我就分成兩章啦,寫完一起更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