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車隊從京城出來一路向西南去,從直隸港由車換船走水路,出京的時候臨近冬月,越往西南氣候越暖,正月底總算趕到了泉州的江口碼頭。
走出船艙,周敬和齊毓邊被碧空如洗,遠山高闊,大雁群飛的美景吸引 。
泉州多山多水從來就不是傳言,山脈綿延起伏,層巒疊嶂,近山綠意,遠山朦朧,再遠便是仿佛沒有邊際的海。
周敬和齊毓已經忘記有多久沒見過這樣純粹自然的風景了。
“王爺王妃,各知州縣令已在碼頭等候多日。”
張順是個內宮宦官,八歲進宮,二十多歲了隻混了個禦膳監一職,他自問有點能力,隻因不善巴結,不會舌燦蓮花討大監們的好,就被埋沒至今,繼續在宮裡待著也無出頭之日。
得知嶺南王要赴任嶺南的消息後,他一咬牙下了個決心,將這些年攢的銀錢一鼓作氣花去大半,為自己謀求到這份藩王侍監的差事。
他並不指望跟著嶺南王出京赴任有大前程,隻想在有生之年能出宮看看,得一片比宮中自由的天遮頭,哪怕這片天偏遠些,總好過在宮中被壓得看不見天要強。
周敬和齊毓收回陷入美景的目光,想起來兩人現在的身份。
一聲令下,隨行護衛侍從們開始把東西搬下船,周敬牽著齊毓走上碼頭,十幾個穿著官府的官員便迅速圍上來行禮問安。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現代人還沒有習慣古代的繁文縟節,每回遇到對自己行禮的,周敬都恨不得當場回個禮。
知州縣令們麵麵相覷,沒想到京裡來的王爺這麼客氣,要知道,不管這位王爺在京裡受不受寵,有沒有勢力,到了他自己的封地那都是土皇帝般的存在,對封地中的政務有著絕對的管轄權,太客氣了,反倒讓他們有點無所適從。
但不管怎麼說,王爺客氣總比不客氣好,嶺南地界的官員們還是暗自鬆了口氣。
“王爺王妃舟車勞頓,下官等已在州府衙門中備下接風宴席,王爺王妃若不嫌棄,請隨下官們前往。”
泉州知州孔玉田是啟盛元年的進士,二十三歲被外放至嶺南刺桐縣,十年間從知縣熬到了知州,愣是沒能跳出嶺南這地界。
“各位大人的好意本王和王妃心領,隻是家中事多,今日就不去打擾了,以後有機會,本王請大家喝酒。”周敬說完客套話,對身邊的張順問:
“家裡都準備好了沒?”
張順被王爺的一個‘家’字弄得有點感觸,趕忙點頭:
“回王爺,前幾日奴才就收到李壽的飛鴿傳書,說一切準備就緒,隻待王爺王妃回府。”
李壽和張順一樣,是隨嶺南王遠赴藩地的侍監,王爺從直隸港上船那日,李壽便帶著隨從騎馬先行,比他們乘船的早一個多月到了嶺南,為王爺布置打掃嶺南王府。
“非常好!那……走吧,咱們回家去!”
一聲令下,周敬牽著齊毓,坐上了回王府的馬車,浩浩湯湯一行人就這樣離開,讓知州知縣大人們精心準備了好些時候的禮都沒機會送出去。
大人們對此有些忐忑,還是孔大人資曆深,一句話撫慰了眾大人的心:
“王爺初來乍到,與我等並不熟悉,待日後接觸多了就好。”
嶺南偏遠,遠離京師,多山多障,難出政績,會被派到這裡當官的大多沒什麼背景,大家都是靠時間混資曆的,沒有競爭,相處起來反倒更融洽,所以整個嶺南政府的官場氛圍還不錯。
大人們互相看了幾眼,發現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於是兩手一攤:
行吧!人家是王爺,想什麼時候見咱就什麼時候見吧。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各自回去了,王爺在泉州府若有什麼吩咐,還要勞煩孔大人和幾位大人支應一聲。”
大人們紛紛與泉州知州孔大人和幾位知縣大人拱手行禮,各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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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王府坐落在泉州府安平橋附近,是一座富商舊居改建的屋舍群,類似閩南古厝,卻又不完全相同,分前庭後院,占地麵積頗大,並三麵見山,呈山環水抱之勢,風水位置極佳。
遠遠望去,環抱王府的三山之上皆竹林,一陣風來綠意波瀾,林下有成片的野生刺桐花,火紅花葉像一串串辣椒掛在枝頭,將寬闊的王府建築襯托得如在畫中。
這樣清幽雅致的居住環境大大出乎了周敬和齊毓的預料近在眼前的好山好水,將兩人心頭那一絲絲對陌生環境的擔憂徹底消除。
兩人在現代時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財務自由後,脫離各自家族的控製和擺布,原以為這個夢想要到兩人七老八十的時候才實現,沒想到穿了個書,夢想就這麼悄無聲息,毫無征兆的實現了。
地方偏一點,落後一點也沒什麼,過日子最重要的就是個‘過’字嘛。
送周敬來嶺南赴任的隊伍有八百多人,其中侍衛占了六百,禮部儀仗一百人,剩下的便是一些留在嶺南的仆婢侍從。
這些人把周敬護送到嶺南之後,大多都是要回京的,連護衛帶仆婢,最多留下一兩百人。
在周朝,鎮守一方的藩王可以有最多三個護衛隊的兵力,一個護衛隊大概在三千到兩萬人之間,也就是說,藩王隻要有三千人就能成立一個小護衛隊,而上限是六萬,隻要不超過這個數字就沒問題。
當然了,藩王有多少兵,其實也跟藩王的整體實力有關,畢竟招來的兵是要吃飯的,要養活那麼多張嘴可不是件容易事。
周敬自我定位很準確,知道自己隻是個徒有其名的藩王,除了朝廷按例製給的一兩百護衛之外,並沒有屯私兵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