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見張順愣在那裡,問道:“怎麼不算?沒聽清題目?”
張順反應過來,連連搖頭表示:“沒有沒有,奴才聽清了。這就算。”
緊接著就是算盤劈裡啪啦的聲音,沒一下都像鋼錘砸在劉三寶的心上,好半晌才緩過神來,上前按住張順打算盤的胳膊,冷下臉對周敬問:
“王爺,這是做什麼?還跟咱家算錢嗎?”
周敬一本正經道:“親兄弟還要明算賬,三寶公公與我非親非故,怎麼能不算賬呢?”
劉三寶差點被氣個倒仰,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
“王爺大概是誤會咱家的意思了,這十台機關扇都是敬獻給宮中貴人的,王爺不會連敬獻之物都要算錢吧?這要是傳回京城,咱家可不敢保證宮中的貴人們會怎麼想王爺。”
這話已經算是明晃晃的威脅了,意思就是:你要敢收錢,老子回京就把你名聲搞臭!
周敬卻是滿不在乎,兩手一攤:
“宮裡的貴人買東西也得花錢呀。”
劉三寶壓著怒火說:“不是買,是敬獻!王爺這般聰慧之人,難道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嗎?”
“哦,我懂了。”周敬恍然大悟。
劉三寶稍稍鬆了口氣,正要板起臉批評幾句時,周敬又說:
“原來不是貴人們想買,是公公想敬獻給貴人們,那就是公公出錢。也行吧,反正我們嶺南商號做的是正經買賣,隻要錢的來路正常,哪兒的錢都能收。”
劉三寶被氣得翻白眼,氣急敗壞的否認:“什麼我出錢?我,我憑什麼出錢?”
周敬麵露疑惑:“因為是公公想敬獻機關扇給貴人們啊,難道公公口口聲聲說孝敬,卻連這點錢都不願意為貴人們花嗎?”
如此這般,壓力頓時給到了劉公公這邊。
周敬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剛才劉公公打著給貴人們敬獻的旗號空手套白狼,現在周敬打著給貴人們敬獻的旗號順水推手的要錢。
你不是大方嗎?要敬獻嗎?行啊,你得自己掏錢!
劉三寶被這頂大帽子扣得頭昏眼花,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偏遠之地的小小藩王,敢對他這種天家近侍如此囂張。
“王爺當真要如此嗎?你說的這些話,咱家可是會一五一十稟告給貴人們知曉的,若是貴人們責怪王爺不敬尊長,屆時可彆怪咱家沒提醒王爺。”劉三寶威脅,他可是動了真怒,就算嶺南王現在改主意,他回京後也絕對會在皇後和德妃麵前上他的眼藥。
對此周敬表示:
“你就照實說,我母玉美人早已不在,本王在京城的尊長唯父皇一人而已,父皇那邊本王早已敬獻過了,公公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千萬彆客氣。”
周敬的記憶中,對皇宮那些人幾乎沒什麼印象,可見平日裡肯定被漠視到一定程度。
反正他和齊毓都已經被擠兌到嶺南來了,這輩子又不指望回京,要那些個好名聲做什麼。
“你!”劉三寶震怒嶺南王的混不吝。
周敬往張順打好的算盤看了看,對劉三寶道:
“價錢算出來了,十台機關扇八千五百兩,再加一千五百兩船費,共計整一萬兩,公公是付銀錠子還是付銀票啊?我可把話說在前頭,本王,概、不、賒、賬!”
劉三寶知道,嶺南王這是徹底不想挽回了。
一萬兩!
他還真敢開口!
可現在他算是把劉三寶架到了火上,買得自己貼錢,不買那不就跟嶺南王一樣嗎?回京說嶺南王不肯孝敬時沒底氣啊。
更何況,劉三寶離京之前,皇後和德妃都派人來知會過他,讓他務必帶兩台機關扇回京,這事兒要是辦不好的話,劉三寶在皇後和德妃麵前的體麵勢必會大打折扣。
還有乾爹那兒也不好交代,畢竟來之前他都把話給乾爹放出去了。
可一萬兩也太貴了,可若隻買三台回去的話又太虧。
思來想去,劉三寶把心一橫,算了,十台就十台,他先貼個一萬兩進去,等到明年夏天,他手上剩下的六台就是奇貨可居了,屆時再大賺一筆也能把本兒撈回來。
心裡的算盤打好以後,劉三寶憤怒又心疼的從荷包中取出一萬兩銀票,得虧出京時多帶了些,否則還真要被嶺南王打個措手不及。
付了銀票給了錢,被周敬打發去倉庫看的李壽也正好回來複命,見廳裡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劉三寶那臉都快拉到腳後跟了。
李壽往張順遞去一抹詢問的眼神,張順忍著笑衝李壽努了努嘴,意思待會兒再說,現在看戲就好。
周敬把銀票核對了又核對,生怕有假的樣子把劉三寶又惡心了一通,核對完銀票後,周敬將之折疊好了收入自己荷包,對劉三寶說:
“三寶公公放心,我們嶺南商號價格公道,童叟無欺,絕對不會賣你貴的。您且去驛站休息個兩日,本王安排好貨和船就立刻為您發去京城。”
劉三寶被氣得冷笑出聲,這嶺南王不僅坑他的錢,還讓他去住驛站,看樣子連頓飯也不想招待,當然了,他招待劉三寶也不想吃,轉身的時候就開始在心裡盤算著回京後要怎麼添油加醋的編排告狀。
經過張順和李壽身邊,兩人趕忙低頭讓路,劉三寶走出去兩步又回過頭對二人說:
“你們是宮裡出來的侍監,隨咱家出去說幾句話。”
張順和李壽為難,心道這貨不會想在王爺麵前挑撥關係吧?他倆好不容易撞了大運隨王爺出了宮,脫了身,怎麼還能受他的鉗製,張順嘴皮子利索,上前回道:
“劉公公有什麼話就在王爺跟前說好了,奴才二人既已出宮,就隻需聽從王爺一人吩咐即可。”
劉三寶又被懟了,呼吸不暢,指著張順和李壽點了點好幾下,才豁出去,當著周敬的麵憤憤然說:
“你二人的監查報給咱家好好的寫,若有半句隱瞞不當,咱家定不會放過你們。”
張順李壽鼻眼觀心不接招:“是,奴才謹記。”
劉三寶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氣沒處撒,氣鼓鼓的走了。
他走之後,李壽趕忙詢問怎麼回事,張順往周敬看了一眼,見王爺沒製止就把剛才廳裡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李壽聽得瞠目結舌,看向周敬的目光簡直可以用‘崇拜’來形容。
還得是王爺啊,豁得出去!
不過,同時也有點擔心,李壽說:“王爺,劉三寶其人,心胸狹窄,隻怕這回咱們是徹底得罪他了,他回京以後定會大肆編排,王爺可得有心裡準備才行。”
對此周敬表示:
“無所謂的。我得不得罪他,他也不會幫我說好話的。”
李壽和張順想想也對,張順一拳擊在自己掌心,遺憾的說:
“唉,一萬兩賣他十台機關扇太便宜了,王爺您看著好了,劉三寶從不做虧本買賣,他能實打實的花錢買十台機關扇,可見有利可圖,說不定他回京後一轉手,就能撈上好大一筆。”
李壽說:“夏天都過了,他能轉手到哪兒去?”
張順反駁:“今年過了,明年就沒夏天了?”
李壽一愣:“這……倒是。”
周敬賺了銀子,心情大好,起身整理了一番並不亂的衣袖,老神在在道:
“是什麼是,你們怎知明年他還能賣的出去?”
今年就是個鋪墊,機關扇的賽事本來就是明年才正式開啟,在得知機關扇在京城掀起風潮後的第二天,周敬就去找了雲大小姐,請雲家商行派人悄悄前往京城選地開鋪,估計明年春天開始,京城的雲家商行就能買到來自嶺南的,陛下同款的正宗機關扇了。
到那時,劉三寶手裡的幾台舊的還能賣得出去就有鬼了。
周敬說完,就揣著銀票找齊老師去報功勞去了,留下張順和李壽在廳裡兩兩相望。
“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李壽問。
張順搖頭:“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劉三寶這根梁子是結定了。”
不過,正如王爺所說,就算他們對劉三寶客氣,劉三寶也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既然如此,得罪就得罪了,反正王爺和王妃在嶺南過得挺好,根本不在乎這輩子還能不能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