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按進懷裡的雞蛋光團,吱吱嗚嗚掙紮著脫離,緊接著氣勢洶洶的整個兒撲來砸到臉上,象張烙餅,順便怒吼:‘跟你說過無數次不要埋胸!’
‘有功夫在這神神叨叨你那些,肯定會被晉江主係統發牌警告的戀兄情懷,你現在更應該關心任務委托人的清白啊!’
我:???
…………
哈?發生了什麼?
被自家係統毫不客氣踹出意識海的我有點莫名,不過很快,隔著布料延伸而來的另一種人體溫度,讓我徹底明白了那些擔憂是怎麼回事。
有一個人大刺刺占據視野,略顯昏暗的光線裡,咫尺間這雙狹長眼睛,能讓我看清倒映在他瞳孔中那張帶著驚愕表情的臉。
是那個弟弟,夏洛特.克力架,他俯身在極近的距離,一支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一支手…
指腹帶著薄薄繭子,粗糲的觸感碾磨肌膚,陌生人的體溫沿著細小血管直直偎燙在神經末梢。
而我,不,應該是愛麗絲,先前換了身獵人裝束,馬褲長靴皮甲,襯衣更是扣到最頂端一顆紐扣,甚至還係著領巾…
驟然驚覺對方是在做什麼,我張開嘴,發出一記尖叫————非禮啊!
死魚一樣躺倒的身體蹦躂著試圖跳起來,隨即卻被肩上附著的力道狠狠壓製,鎖骨上的溫度撤離,一張濕漉漉的布巾飛快捂住口鼻,讓我餘下的尖叫被統統捂回肚子裡。
“鬼叫什麼啊!白癡!”
年輕人的吼聲堪比打雷,直吼得我一陣陣耳鳴,“不要叫了啊!你昏倒了高燒不退,隻是在幫你降溫!”
“要不是這該死的鄉下地方連個醫生都找不到,誰要管你!”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湊得更近,眉心皺得顰起兩道豎紋,擰成一個凶神惡煞表情,粗啞的聲線怒意磅礴,“還有!誰是你哥哥啊?!我的妹妹們才沒你這麼蠢!”
片刻過後,邊怒吼邊索性整個龐大身體壓上來的人,慢吞吞鬆開手上的力道,“現在,我拿開這個你也不許尖叫,聽明白了就點頭。”
下一秒,在力道壓製下我艱難的死命點頭,對方又細細審視好一會,之後才完全鬆手,順帶支起身體,嘖了聲,“吵死了你,像個白癡一樣。”
重新獲得自由的瞬間,迅速扯開捂在口鼻上的濕布,我努力掙紮著想挪遠些結果又被一把攥住頭發拖回枕頭上。
“喂!燒還沒退想去哪?”
…………
扔到一邊的冰冷濕漉布巾又被他拿在手裡,一手把我固定在原位,布巾蓋過來胡亂擦拭臉和脖頸,動作極其粗魯,狠狠的要把人皮都擦掉一層。
我嘶嘶的低叫,小心躲閃,不讓他真的把臉皮抹下來,好不容易挨過酷刑一樣的擦拭,又在他打算重新解衣扣的時候沒忍住抬手推了推,“我…我自己可以的,不要…不麻煩你。”
捏在衣扣上的手指微微一頓,他抬了抬目光,沉沉的盯著人看,半晌方才麵無表情的開口,“你以為自己昏睡了多久?”
問過之後停頓幾秒鐘,複又嗤笑一記,說道,“整整兩天。”
“兩天來是我和佩洛斯大哥輪流守著你,現在才擔心有沒有發生什麼根本是多此一舉。”
他的聲音恢複了之前一直攜帶的萬年不滅火氣,掀高的嘴角神色無比嘲諷,“如果不是你還有用,誰樂意照顧一個隻懂得哭著亂喊‘哥哥’的女人。”
接下來是沉默。
他保持著一手附在衣襟位置的姿勢,靜靜的盯著我看了許久,眼睛忽然眯縫起來,那種危險的神情仿佛是某種大型食肉動物。
之後又時隔片刻,在我屏住呼吸渾身緊繃無比戒備的時候,捏在衣襟扣子上的手鬆開,他冷笑一聲隨即又將布巾扔到我手邊,“隨便你。”
話是這樣說,可…
他起身之後就站在床邊雙手抱臂,視線錯也不錯…
…………
我捏著濕漉漉的布巾一時進退不得,他距離太近,這樣直勾勾盯著人看的目光殺傷力巨大,簡直象直麵野獸一樣。
兩人麵麵相覷,直等到我眼睛都瞪酸了他也沒有要挪動的意思,最後,我隻好率先移開視線,給自己找點彆的事來分散緊張感。
比如,查看自己身處的環境。
這裡是室內,空間不大一張床占據了一半以上麵積,略顯昏暗的光源來自床尾擺放的那矮櫃上一盞油燈,油燈一側擱著水盆,嫋嫋煙氣映著昏黃燈火緩緩蒸騰。
除此之外再沒有彆的家具,簡陋得很。
環顧室內一圈,又看過光線照不到黑漆漆一團的天花板,再看了好一會緊閉的那扇門,最後,目光不可避免的轉回站在床邊的人身上。
他的形象與之前不太一樣。
原先那個詭異手指麵包發型不見了,披散下來的頭發落在肩骨位置,詭異的豔紅洛麗塔披風也不見了…
仍是果著半身/袒/露超過標準的肌肉,造型有些古怪的馬褲與長靴,綴滿金屬鉚釘的武裝腰帶,餅乾狀墜飾組合的戰裙?
改變裝束看起來沒了那份彆扭感,氣勢顯得更加淩厲,尤其是襯著那雙斜斜上挑的眼睛,即使站著不動也不言語,也…凶相畢露。
…………
從我左顧右盼開始直到再也找不到拖延時間的事情做,當中時隔許久,無聲的僵持才結束於,室外踩踏木板地發出的細微聲響。
外邊有人慢慢走近,腳步聲不疾不徐。
原本混沌漆黑的外牆漏進一線昏黃輝芒,卻是那牆上早已遍布無數細微裂痕,外間行人走過攜帶的燈火沿著縫隙透出,昏黃亮光一晃一晃,如日影拂過樹梢。
沒多久,燈光與腳步停在門前,閉闔的門扉吱呀一聲開啟。
“克力架?”發問的聲音仍是那種黏膩音色,來人高瘦身形隱在那朵油燈後方,“我們的小愛麗絲醒了,真是太好了~”
過於安靜的氣氛中,曾經自我介紹為‘夏洛特.佩洛斯佩羅’的男人施施然進入室內,先將那盞燈擱在矮幾上,之後繞過床尾,站到和他弟弟並肩的位置,“看起來精神不錯呢perolin~”
“退燒了嗎?”視線停在我臉上,說話間自顧自挨著床沿坐下,伸出手,在我躲避不及的瞬間冰冷掌心貼到額頭,“溫度還是有些高啊~”
“至少沒燒壞腦子變成白癡。”回答他的是他弟弟,年輕男人放下抱臂的雙手往側邊退開些,語氣極度不爽,“醒來就尖叫,吵死了。”
“彆這麼嚴厲,克力架。”掌心仍是貼附在我額頭上沒有挪開的這個男人,再次息事寧人似的,說道,“小愛麗絲看樣子連血都沒見過,當然不能要求她像個戰士那樣勇敢。”
“至少她平安蘇醒,否則,接下來我們可毫無頭緒呢~”
三言兩語安撫邊上散發出煩躁氣息的弟弟,接著,年長些的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羅移開貼附在我額頭上的掌心,手腕一轉拿走我拎著的濕布巾,“你昏睡了兩天一定餓了吧?”
“一直躺在床上更容易消耗精神,去樓下吃點有營養的食物。”
“或者起床走一走,雖然現在是夜晚不適合散步…”
開口就停不下來,絮絮叨叨說些瑣碎又毫不連貫的內容,手裡一邊忙個不停…
…………
我渾身僵硬,動也不敢動更不敢抗議,經曆過那幢屋子裡發生的種種,如今被他盯著就象被死神的鐮刀鉤住咽喉,連呼吸都要暫停。
那些血腥讓我無比清醒的重新認識這個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羅。
原以為隻是個變態,很不幸,我看走眼了。
雖然他此時一樣戴著微笑麵具,目光深處卻藏著極度深寒,以殘酷現實為前提就能辨認,這男人輕佻怪誕表相掩飾的嗜血乖張,毫無悲憫之心的冷靜殘忍。
比起彷如暴風壓境的弟弟夏洛特.克力架,他的哥哥夏洛特.佩洛斯佩羅危險至極。
通常,這種人的關鍵詞,如果還在地星種花家用度娘檢索,一下就能拉出一長列網頁,標題醒目:反/社會性人格障礙,或者犯罪型人格障礙。
一言以蔽之,就是瘋子。
我遇見過很多與他類似的瘋子,在前一個世界,所以我知道,遇見這種家夥,要麼躲得遠遠的,要麼就必須設法打消他的興趣。
然而,更加不幸的是…
看情形,我暫時沒有脫身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