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間他側過臉,撩高眼皮看了我一眼,也不知是想什麼居然又探長手臂,一把將我拎起,之後換個方向直接枕著幾個墊子,整個人躺倒霸占了整張沙發,最後把我放在他的胸口位置。
喂!我怔愣過後反應過來,隻是不等做點什麼就被他一雙手虛攏著強製坐下————隔著布料,依稀仿佛能察覺到胸膛裡那顆心臟沉穩跳動————這樣直接把人按在自己的心臟上…
真是不知道又發什麼瘋————我有些坐立不安,頃刻間複又聽見他開口,“迪安,我的直屬學弟帶回的調查結果。”
“娃娃,加文死亡引發的一切我可以全部告訴你,並且不會要求你同樣毫無隱瞞。”
“我隻希望,無論你試圖做什麼,都要慎重考慮後果。”
他轉移了我的注意力,同時,在我看過去的此刻,麵上的笑意真真切切抵達眼底,極難得的,真正不帶任何特殊含意的笑。
“這不是條件,隻是我的希望。”
說到這裡沉默下來,虛攏的手微微鬆開,其中一支手指尖爬到我的臉頰邊,懸在那幾秒鐘又沒做什麼,之後仿佛有些遺憾的歎了聲,“算了,忘記我之前說的話。”
他轉眼間就改變主意,隨即閉起眼睛,不急不緩的開始…
算是坦白吧?
弗雷德裡克.加文死亡那日開始,我所不知道的,關於海軍的部分,此時透過這男人慢悠悠的敘說,缺失的拚圖一點一點被補全:
弗雷德裡克.加文,從進入海軍那天開始他的仕途終點就是大將,他的軍旅生涯每一步都由幕僚團推動按部就班進行,即使從未上過戰場,即使能力平庸,依然前程似錦。
因為加文即將得到的那個海軍大將位置,背後是海軍內部的所有貴族————貴族需要占據一個大將職位,以此來確保他們在軍隊內的所有勢力不會受到打壓。
貴族代表的海軍大將,不需要強悍武力更不需要精明頭腦,事實恰恰相反,如加文那樣的無能之輩才是最好人選,一來好控製,二來也能保證其所屬家族不會趁機壯大自己。
貴族內部自身同樣爭權奪利,隻有被拱上高位那個人選無能至極,才能保證彼此製約,微妙的平衡不會被打破。
弗雷德裡克.加文不過是個傀儡,即使他死亡也很輕易能找到替代。
隻要給貴族派係時間,畢竟成為海軍大將還需要資曆,弗雷德裡克.加文之所以一帆風順,也是因為他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成為傀儡大將。
時機巧妙就巧妙在,即將升任大將前夕他驟然死亡。
他個人之死微不足道,短時間內卻找不出能夠頂替他的人選,因此,貴族的大將之位在最近幾年內勢必空懸。
而,同樣是時機,對希望清理那些屍餐素位之輩的海軍們來說,卻是絕無僅有的良機。
“軍隊不應該是政治修羅場,擁有力量的海軍職責是維護整個世界的和平,而不是成為某部分特定之人手中的凶器。”————閉著眼睛的波魯薩利諾準將這樣說。
“那些渣滓呆在軍隊裡享受權力,卻不願意履行職責。”
“甚至將海軍視為囊中之物為所欲為。”
戰國大將他們希望能夠驅逐軍隊內盤根錯節的貴族勢力,可惜的是阻力重重,世界政府不願意海軍脫離掌控,在這方麵始終暗地裡為貴族提供便利。
“弗雷德裡克.加文之死是契機,我們希望借此收回被濫用的權力。”
“貪汙成風,濫用職權,陰謀陷害,貽誤戰機,政治手段用在軍隊裡,無能之輩竊據高位,以那些人為首的勢力導致多少普通士兵無辜死去。”
“娃娃你知道嗎?我做不到視而不見呢~”
…………
他花了些時間慢慢告訴我前因,之後,是關於弗雷德裡克.加文死亡事件的調查。
實際上我猜錯很多,戰國大將一係並沒有如我所想那般毫無作為,他們確實受到各方掣肘,貴族派係卻絕對沒有我想象中那般達到隻手遮天的程度。
查到那間密室時,之後在他辦公室裡見到的龐大資料,已經表明,他們,戰國大將一係實際上在開始那幾天該調查的已經全部盤查過。
“我們隻是沒有料到,那個渣滓居然有那種可怕癖好。”
或許是太過無能,弗雷德裡克.加文由始至終都依靠他的幕僚團,他個人反而被忽略,戰國大將一係針對的是貴族派係,打壓的也是整個勢力,調查作為傀儡的加文隻是名目而已。
所以這男人才會有:實際上你幫不上太多忙,這樣的言辭。
因為加文之死對他們來說隻是借口,針對貴族派係發難的借口,而我卻是針對加文本身————這才是他,波魯薩利諾準將言語間的真正意思。
他的接近是懷疑我,因為偶人軍團,當然原本他的重點也隻是偶人軍團在加文之死中扮演的角色,甚至是否與貴族派係有關。
直到發現那間密室,讓他改變主意。
“耶~因為臨時改變調查重心,我可是被戰國大將罵得夠嗆呢~”
這男人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複又重新閉上,一支手摸索著攀爬到我的臉頰,指尖不輕不重的摩挲,半晌輕笑一聲,“不過幸好,我沒有辜負娃娃的希望哦~”
“雖然線索有些亂,不過到目前為止,最重要的那條線算是找到了呢~”
最重要的那條線,由兩件事構成:
一件事,軍需處————迪麗拉在照顧尤妮絲期間一直使用營養劑,那是軍隊特殊配給,透過這個線索果然在軍需處後勤人員名單中找到迪麗拉。
那是一個很不起眼的職位,調查過後發現,人員檔案與實際在職人員不符。
迪麗拉的資料藏匿在海軍內部卻從來不是海軍一員,甚至,徹底核查之後,波魯薩利諾他們發現,那些被貴族掌控的勢力當中,與迪麗拉相同的虛構海軍還有許多。
比例是百分之五,也就是說一百個海軍當中有五個不存在的人。
這些人有完整在職履曆,完整的家庭信息,然而全部都是虛構————至於這些幽靈有什麼用途,暫時不得而知。
不過能查到的是,迪麗拉在海軍的檔案中,她…曾經為一些幽靈家庭辦理過收養手續。
也就是說,密室當中那本相冊的受害者們,是通過正規渠道從各地孤兒院收養的孩子,以海軍家庭之名!
另一件事是迪安前去調查的結果————在聖托裡尼島所處海域的支部,加文任職期間,那片海域所有孤兒院經過詢問,找到迪麗拉以海軍名義□□的證據。
結合留在孤兒院的文件,與海軍檔案,那些家庭都是虛構出來,被收養的孩子也確定在相冊當中。
有很大可能,所有的受害者都是通過同樣手段被送到加文身邊,幫凶也不止迪麗拉。
今天抵達馬林弗德的迪安帶回在聖托裡尼島所處海域那些孤兒院的收養文件,那其中有尤妮絲的一份,收養人是某個不存在的海軍家庭,時間是兩年前,聯係孤兒院的是迪麗拉。
這裡可以確定,弗雷德裡克.加文與虛構海軍人員一事有著莫大關係,不存在的幽靈涉及的所有觸犯軍法之事,罪名可以被定在加文身上,哪怕不是主謀,也一定是參與者。
而,早在迪安尚未返回之前,透過通訊得知結果的痞子男,派人調查了加文曾經任職的另外兩個支部所處海域的官方非官方全部孤兒院。
…………
“目前已經確認了相冊中絕大多數受害者的身份。”
他這樣告訴我,沉默一瞬,複又歎了聲,說道,“最早一份同樣登記在後勤部海軍家庭資料檔案中,那個被收養的孩子,你猜猜是誰?”
“迪麗拉。”我毫不猶豫給出答案。
聞言,這男人立刻輕笑出聲,指尖滑過我的臉頰按在我的後脖頸處,不輕不重施力,讓我直接麵朝下撲倒在他胸口————“耶~娃娃你真聰明。”
“那張照片裡的另外一個孩子,她不是孤兒。”
“另外,名字也是尤妮絲。”
“迪麗拉出身的孤兒院院長至今都還記得,那個叫尤妮絲的孩子。”
“她的雙親是孤兒院的讚助人,那對好心夫婦甚至差點收養迪麗拉,可惜的是尤妮絲的母親意外身故導致收養沒有成功。”
“兩年之後迪麗拉被海軍家庭收養,尤妮絲卻在一次海賊入侵的騷亂中被/誘/拐。”
“還有哦~那張合照的字跡屬於加文曾經的副官,也就是即將抵達馬林弗德的那位,他是檔案中唯一一個,收養受害者卻並非虛構的海軍。”
“最重要的關鍵,在那個重傷退役的男人身上呢~”
“所以——”我掙紮著推開按在背上的手,努力支起身,“你想問什麼?”一番長篇大論的前提,你到底想問什麼?
我都還沒追問你究竟哪裡來的勢力,短短幾天能夠徹查兩片海域之內的所有孤兒院,你居然先發製人?
雖然答案也不需要問,就是你是貴族,可你這樣死性不改,讓我很不愉快。
…………
這一刻我的眼神絕對充滿敵意。
痞子男卻自顧自笑得若無其事,摸貓一樣慢吞吞摸我的背,又捏了捏我的後脖頸,之後才開口,“我隻是想問,娃娃你知不知道,那晚戰國大將的五天期限是什麼意思?”
他…很顯然是臨時刹車改變話題。
於是,我沒好氣的哼了聲,回答,“不是加文的葬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