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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中,被我直勾勾盯著的人察覺到我的目光,回視的瞬間,暗紅的眼瞳微不可察眯起,眉宇間森冷寒意轉瞬即逝,那是隱隱藏著戒備的反應,就象發現危險逼近的大型貓科動物。
不過他很快將異樣掩飾過去,隨即又若無其事錯開與我交彙的目光,視線看向與我一肩之隔的他的弟弟,夏洛特.大福。
“歐文的船隊需要幾天才能抵達?”
時隔良久的重新開始交談,同樣是疑問句開始,低沉暗啞的聲線,音調恢複了慣常的冷靜,包括他的神色,都那樣冷淡又平靜,幾秒鐘前的鋒芒恍如幻覺。
我在心裡冷哼一記,下一秒卻又聽見相鄰座位的人回答,“進入迷你城之前的最後一次通話,我向歐文確認過,還需要六天。”
“六天?”顯然這個答案不儘人意,以至於讓坐在上首的次子皺了皺眉,“太慢了。”
當然,這樣隱匿著質問含意的話,很快有了進一步解釋,同樣出自夏洛特.大福,“歐文已經下令船隊全速前進,不過考慮到航線內的海軍,六天已經是最樂觀的預計。”
年輕海賊似乎一點也沒有察覺到,他說的話和更早之前說過的相互矛盾。
我可是記得很清楚,他之前信誓旦旦,說,他們的船隊早已經在西迪島附近海域部署完畢,隻需要一聲令下就能將掃平整座島嶼,結果現在又改口:
“如果算上布蕾恢複的時間,六天差不多,歐文的船隊抵達,得到支援我們立刻行動。”
↑↑↑所以說,他那時候果然虛張聲勢呢~接應的船隊先去救援處境更危險的弟弟,西迪島這裡,他們BIG.MOM的人手,根本就隻有營地那些吧?
隻有三分的實力從他口中說出來變成十分,目的是為了什麼?想讓我放心?還是想讓我害怕?
真是海賊手段。
我默默拿眼角斜乜,隔壁座的家夥卻一無所察,自顧自在那解釋,哦~不止是向他哥哥,更也是對著兩個妹妹說:
“半個月前,我們的探子從海軍本部傳回消息,蒙多爾那個笨蛋居然潛入前半段,並且設計從海軍那裡奪取了一顆惡魔果實。”
“第一次出航就丟下海賊船登陸,帶著幾個心腹失蹤整整半年,要不是生命卡還在,都要認為他出了什麼事。”
“結果倒好,居然是去奪取海軍的惡魔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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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弟弟太不省心,年輕海賊的聲音裡充斥著滿滿的恨鐵不成鋼。
真是,特彆生氣的樣子,大概是氣弟弟以身犯險。
“從他十二歲開始,卡塔庫栗為他找了多少顆回來,一個也看不中,這次我倒想見識一下,讓他冒那麼大風險的究竟是什麼神奇能力。”
之後,說著說著,話音又一轉,“探子的消息傳回托特蘭,佩洛斯大哥發來緊急聯係,讓歐文轉道先去接應他,免得那笨蛋在中途被海軍攔截。”
“前半段的海軍雖然大部分都不怎麼樣,可過了赤土大陸,沿線的幾個支部卻都不是酒囊飯袋,以他目前的水平對付起來很吃力。”
“更何況近段時間,聽聞海軍的鐵拳卡普和那個薩卡斯基,兩個都在新世界。”
“等一下,大福哥哥。”開口打斷的是他們其中一個妹妹,那個叫布蕾的,“為什麼傳訊給歐文哥哥,算起來,去接應蒙多爾應該是克力架哥哥的距離比較近吧?”
年輕姑娘有一言難儘的長相,紅紅的長鼻子,與她話中的那個小正太極相似,這一刻的滿心不解讓她神色裡的陰沉淡去幾分,“歐文哥哥去的話,花費的時間不是更多嗎?”
可不知為什麼,她的連串問題久久都沒有得到回答,她兩個兄長一言不發,尤其是在我視線正前方的夏洛特.卡塔庫栗,甚至露出一種為難的表情,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隨後又若有所悟。
鬼知道他的難言之隱是什麼,而若有所悟又是為了什麼,最後倒是那小姑娘,夏洛特.斯慕吉開口,“布蕾姐姐真是個笨蛋。”
“你又忘記了吧?最近幾年佩洛斯大哥和克力架哥哥關係壞到無藥可救,就算是家庭聚會他們交談的次數加起來也不超過十次,要是聯係克力架哥哥,很可能沒開口就被掛斷。”
在座年紀最小的女孩子沉著臉,語氣說不上好但也不壞,不偏不倚的陳述過後又得出結論,“佩洛斯大哥絕對是考慮到這點,才會緊急聯係歐文哥哥。”
她說的大概是無法辯駁的事實,因為她姐姐愣了愣,半晌才有些不甘心似的小小聲嘟囔,“哥哥們才不會那麼小氣。”
“就是這麼小氣,尤其是克力架哥哥。”妹妹速答,沉默一瞬,聲線壓低,說道,“不過我認為克力架哥哥沒有做錯,畢竟是初戀。”
這句話說出口,兩個姓夏洛特的姑娘又隔著她們家次子飛快的彼此對視一眼,隨即不約而同露出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微妙神色。
↑↑↑到這裡,我總覺得…話題不止是偏到九霄雲外,更有朝著莫名方向狂奔的預兆。
隻是可惜,作為外人我不太好開口,尤其是兩個姑娘說的那些,雖然純粹的外人聽上去會覺得沒頭沒腦,然而呃…咳咳!
果然還是沉默是金比較安全呢~
總覺得不小心露餡會性命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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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一時又被帶得氣氛莫名詭異,時隔片刻,或許是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夏洛特.卡塔庫栗沉聲說道,“佩洛斯大哥是為了蒙多爾才選擇聯係歐文。”
作為大哥和弟弟之間兄弟鬩牆內/情的知情者,夏洛特家族的次子顯得很公正,“佩洛斯大哥是為了避免節外生枝。”
言語間皺了皺眉,似乎有些頭疼的樣子,頓了頓才又慢慢的說道,“我大概能猜到蒙多爾奪取的是哪一顆惡魔果實,如果確定是那一顆,克力架不適合提前知情。”
“哦~是那一顆吧?”比起兩個滿頭霧水的妹妹,夏洛特.大福顯然知道得更多,“根本不存在最強大的惡魔果實,隻會有最強大的能力者——教導蒙多爾的那位。”
而,他的話得到無聲肯定的瞬間,他立刻肯定了他哥哥之前的觀點,“如果是那一顆,確實瞞著克力架比較好。”
年輕海賊說著就嘖了聲,語氣隨即變得有些…無奈,同時也有些憐憫,“惡魔果實重現代表著前一任能力者死亡,克力架和佩洛斯大哥找了五年都不肯放棄,最後還是這種結果。”
說著說著,象是想到什麼,他重新歎了口氣,“這樣看來,佩洛斯大哥終於肯麵對現實,也算是一件好事吧?卡塔庫栗。”
被問的對象不置可否,結果他反而被提起興致,緊接著又說道,“對了,你也見過那女人吧?真的有那麼美貌?每一個見過她的手下都說舉世無雙。”
“可惜當時沒有誰記得拍照,隻憑借語言描述根本畫不出那種傳說中的傾國之色。”
“我和歐文都很好奇,手下們說的,極致的美貌究竟能到什麼程度。”
當然了,他這樣明顯夾帶/私/貨的絮絮叨叨,根本是自說自話,他哥哥坐在那不動也不言語,眉梢都不抬一下,儼然是當耳邊風。
於是,囉嗦一堆也沒得到回應,年輕海賊就毫不在意的聳了聳肩,“不過算了,女人也不需要太漂亮,合心意就好。”
↑↑↑所以說,這話題果然越扯越遠還越來越危險了!然後,你說話就說話,一邊說一邊拿眼角斜乜我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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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隔壁座這年輕海賊,偏題不說連帶不懷好意的側目偷覷行為,我的回應是茫(陰)然(森)微笑,“怎麼了?”
“啊?”他愣了下,被火燒著似的把臉轉到另外一個方向,虛張聲勢的咳嗽幾聲,接著重新轉過頭,看著我,“你不要多想,我才沒有——”
————多想個P!我什麼都沒說好麼!
我眨了眨眼睛,默默的把視線越過他,看向更穩重至少表麵上不會喜怒不定的他哥哥,“你們家的家事,我不太適合旁聽,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
“抱歉。”對方毫無誠意的說道,沉默片刻,總算回歸正題,“按照大福之前說的,我們的船隊還需要六天才會抵達,這期間…”
“這期間我們什麼也不必做,隻要等著就好?”我看他有些猶豫,所以接下去替他說,“你已經找到離開的途徑了,是嗎?”
聞言,他的神色果然微微一變,饒是飛快的掩飾過去,到底也泄露了些隱藏的秘密…所以我就笑了笑也懶得計較,索性一次將全部都攤開:
“你的兩個妹妹,有一位是能力者,和異木.迷榖枝相似的能力,是布蕾吧?”
不久前,夏洛特.大福說過,‘算上布蕾恢複的時間’,那句話很奇怪,沒必要強調的事卻被特意說出來,如果布蕾是能力者就解釋得通。
當然,這其實沒所謂。
我要說的是,“除了你的妹妹,還有一個辦法能夠離開。”
“一座真正的城市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徹底封閉,迷你城之內一定存在通往外界的渠道,找到它,作為另一重以防萬一的保障。”
“如果順利,甚至可以不必等你妹妹恢複,隻要找到與外界相通的路,直接就可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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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到這裡,對麵的那人眼睛微微睜圓一瞬,可不知怎麼忽的又轉開視線,目光焦點落在我身邊————緊接著,隔壁座位裡的人就猛地攥了我一把,“喂!我一直讓手下注意,你根本沒機會接近科爾溫和那小鬼吧?!”
說話的瞬間又湊近過來擋在我眼前,擰緊著眉心,嘴角下沉得厲害,一副非常不高興的樣子,“什麼時候發現的?”
“發現什麼啊?”我反問他,笑得很諷刺————這人和他哥哥的反應…是他們當時和科爾溫少年談好了條件吧?
怪不得夏洛特.卡塔庫栗會願意帶著累贅,那一個半大少年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遇到突發狀況甚至必須分出人手去保護。
我一直就在猜,對夏洛特他們來說,科爾溫少年一定有什麼用,原來是這樣,生活在迷你城的少年確實可能知道些隱/秘,例如秘密通道。
果然是又一重保障,甚至對我隻字不提,我就說姓夏洛特的海賊不可信。
這一刻,咫尺間的年輕海賊或許是自知理虧,冷金色的眼睛裡飛快的閃過些什麼,短暫的靜默過後又重新坐直身體,到底沒有繼續和我辯論下去。
他就此偃旗息鼓,我也沒有不依不饒,甚至和氣的解釋,“是餐桌給我的答案——”
抬手點了點麵前擺滿桌麵的豐盛食物,接著說道,“一座島嶼不可能出產種類如此繁多的經濟作物,尤其是其中那些需要特定條件種植的物產。”
“這幾天讓你們的手下調查迷你城的物資補給線,相信會有驚喜。”
給出無可辯駁的理由,免得這兩個夏洛特繼續懷疑我私下裡瞞著他們做了什麼小動作,之後,忍了忍,到底沒忍住:
“隻要你們的船醫活著,你們之後每一步計劃都可能在敵人的預計當中,和早有準備的對手下棋,根本沒有勝算。”
“所以,無論你們有什麼計劃,我都不會參與。”
所謂知己知彼,那個船醫特裡自稱跟在夏洛特.大福身邊十幾年,很可能呆在BIG.MOM海賊團的時間更久,相信,對他們夏洛特的行為模式非常熟悉,那樣,之後這兩兄弟無論做什麼,都可能早在敵人的意料之中。
既然如此,那就我親自動手。
“我要留下來,把棋盤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