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1 / 2)

魔界新任的魔尊是個好吃懶做的,這事魔宮眾人都知道。

前任魔尊雖然身處魔宮,卻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來去如流光,威壓沉重,讓人直不起身來。

新任的這位,大概是比較親民。

魔宮內外,練功房,典籍室,正堂寢宮,甚至刑訊房魔宮禁地,隻要能躺下一個人的地方,哪兒都能看到他的身影,看到他的時候沒做彆的,除了睡就是吃,睡的隨意,一條枯藤也能做榻,吃也不吃什麼山珍海味,都是從人界搜羅來的零嘴,拿出來就能入嘴的,杏仁酥,桂花糕,糯米餅和瓜子乾果,其中又以瓜子最得寵愛,因為那東西體積小,一袋子能吃上很久,還不占肚子。

逢人他便要打聲招呼,魔宮奴仆不敢抬頭和他對視,就盯著他腳邊的一堆瓜子殼,也不急著打掃,反正等這位主走的時候,一把火一燒,連灰燼都不會留下,地麵比用水洗過還乾淨!

今天上午落了一上午的雨,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所以魔宮上下難得不見了魔尊的影子。

“魔尊今日又去哪裡貪睡了?我尋了好久。”

“沒瞧見,剛做好的棗糕,還打算拿給他嘗嘗呢!”

魔尊寢宮外,時常侍奉的兩名宮奴,一個端著糕點,一個擰著絲帕,朝寢宮內探了探頭,最終也沒敢擅自走進去。

兩人離開之後,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繞著整個魔宮飛了一圈,又進了魔尊寢宮,最終沒找著人,飛出魔宮落在宮殿頂端的雕龍柱上,化作一名柔媚妖嬈的女子,單手叉腰道:“魔尊呢?”

圓柱上停著一隻鷹,仰頭同她交流了幾句,就聽她沒好氣地斥了一句:“這個臭小子!”

又化作原型離開,小小的蝴蝶速度比獵鷹還要快,眨眼間剩了一個小點消失在了鷹的視野裡。

此時的葛風鎮上,人聲鼎沸。

葛風鎮瀕臨魔界邊陲,與兩大正派宗門相鄰,此處魚龍混雜,本該是險象環生之地,卻也不乏繁盛之貌,正值大暑,雨後烈陽高照,街道上人群熙攘,熱鬨非凡。

有兩道人影穿梭在人群裡,走在前麵的人一身紅衣妖冶如火,人生的高高的,卻不束發,一頭青絲用一條緞帶虛綁在腦後,紅色的緞帶在發間半隱半現,他身後的青衣少年倒是束了發,規規矩矩地跟著,望著街邊小攤上的物件,兩張麵孔都看不出年齡,想來也未及弱冠。

這鎮上最不缺的就是偽裝了出來混的人,也沒人在意,隻因為兩位公子生的俊俏,會讓路人回頭多看兩眼。

青寒不習慣被人盯著,見前麵的人又買了一堆杏仁扔進了儲物袋,不由得問道:“尊……公子,我們不是來找人的嗎?”

庚鬿道:“這不是一直在找嗎?”

青寒:“……”

你是一直在吃才對。

正逛到一處宅邸前麵,這裡人聚得最多,庚鬿好奇的探頭看了看,偌大的府邸,門前鋪著白岩石階,大門半掩著,門內看不大清,一群人圍著的,是一具焦黑的屍體,就躺在石階上的漆木廊柱下。

說他是焦屍一點也不誇大。

屍體全身上下漆黑一片,連塊皮肉都沒露出來,除了能看出一個人形,連男女都辨不清楚,成這模樣也不知道是雷劈的還是火給燒的。

有人道:“又死了一個,這個月也不知道是第幾條命了。”

語氣輕慢,對死的人是誰漠不關心。

又有人附和:“昨兒李家娘子也失蹤了,估計是活不成了。”

人群裡議論紛紛,庚鬿就近用食指戳了一個人肩問:“這位姑娘,這具屍體是怎麼回事?”

那姑娘聞聲轉頭,微愣了一下。

恍然一瞥,身後和她打招呼的人美得不似凡間物,臉部五官棱角分明,睫毛纖長,眼似桃花,眼尾下方的一顆朱砂痣殷紅如血,攝人心魄。

可再仔細看,那人眼底彌漫著一層淡淡的青影,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白白在這張完美的臉上添了一分瑕疵,起初的驚豔就淡了些了,卻還是笑著道:“公子可是今日來鎮上的?”

庚鬿道:“是啊,剛到鎮上。”

“難怪了。”那姑娘細心解釋:“近日來鎮上總有人失蹤,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做的,悄無聲息的就不見了,每個失蹤的人總會在失蹤的第三天被送回來,就像這樣,燒成焦屍了放在家門口。”

“為什麼要燒焦了送回來?”

正這麼想著,話就被人問了出來。

殺人作案,從來隻有毀屍滅跡的,像這樣把證據燒了展示給彆人看的,還是頭一回見。

青寒跟在庚鬿身後,看著石階上那具焦屍微微蹙眉,因為周圍人聲嘈雜,他出口的音量不由得便提高了些,引得眾人紛紛側目,被眾多視線盯著,少年身體一僵,以為是自己問錯了話,又怔怔道:“抱……抱歉。”

羞澀的孩子總是有人憐的,人群中一位婦人道:“小公子有所不知,這姑獲鬼殺人素來如此,食人魂魄,再以烈火焚之,將軀殼燒焦了才肯罷休。”

青寒聞言,剛鬆下的眉頭又擰了起來。

“姑獲鬼”乃是人界給一種噬魂魔物的命名,古有妖物生有九頭名為姑獲鳥,可吸人魂氣,食人魂魄,恰好那噬魂的魔物原型也是鳥身,卻隻有一個頭,實力也遠不及姑獲鳥,人們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隻知道它出現時四周總是鬼氣森森,就有了“姑獲鬼”這個名字。

魂魄並不是人類才有,妖魔兩界,所有生靈皆有魂魄,姑獲鬼也不止是對人類有威脅,在魔界同樣為人忌憚和憤恨。

青寒又問:“既是為殺人取魂,為何要大費周章將人帶走三天再送回來,這樣豈不是自找麻煩?”

“是為了報複。”有人憤然道:“魔物就是魔物,年前這鎮上就出過一隻姑獲鬼,被雁丹門的弟子驅逐回了魔界,必然心有不甘,這次卷土重來,就是為想引起眾人恐慌而故意為之,那新任魔尊還是個娃娃的時候就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大魔頭,他手底下的魔物,能有什麼好東西!”

“一個娃娃能殺什麼人?”

“正常的娃娃當然不能殺人,可那魔頭又豈是一般人,據說他一生下來就吞噬了自己的親娘,在一顆蛋裡待了幾百年才孵化出來,破殼時大火在考磐山上燒了一天一夜,百年至今寸草不生,這樣一個怪物,要殺幾個人算得了什麼,更遑論他還有那樣一個爹!”

想起百年前成功飛升的前任魔尊,人群裡附和聲瞬間多了起來。

玄靈大陸上,數千年來無一人飛升,這好不容易有了一個,還是個魔修。

有人不禁感慨:“那孩子也是可憐,在蛋裡就沒了娘,現在連爹也見不著了。”

“這有什麼可憐的!”人群裡一聲嗤笑:“要我說啊,那小魔頭的親娘肯定也不是什麼好鳥,說不定就是一個爬床的下等魔物,不得魔尊看重,否則她給生下的孩子,親爹飛升的時候乾嘛不帶上他?”

“我看也是,那小魔頭再厲害,不還是個沒人要的雜種麼!”

那些人說的有理有據,活像自己親眼見到的似的。

人群裡七嘴八舌,還有人哄笑,青寒想要辯解,總找不到插話的機會,下意識去看身側的人的臉色,急著嗬斥卻被人拉住了。

庚鬿麵不改色,又看了眼那具焦屍,直接轉身道:“走了。”

他從儲物袋裡掏出一袋杏仁,一顆一顆地往嘴裡送,腳下步子緩慢沉穩,直等到身後的腳步聲跟上來了,才加快了速度。

某人不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公子為何不讓我說?”

庚鬿苦口婆心道:“言多必失,知道嗎少年?這種事當個八卦聽聽就算了,認真你就輸了。”

“可他們說的那些……那些……”青寒支吾半天說不出來:“還有那隻姑獲鬼……”

“那隻姑獲鬼死在魔界,人界無人得知,你縱是與他們說破了天,也沒人會信你。”庚鬿自動忽略他前一句沒出口的話,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