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時,天剛見亮,天芷宗的弟子便開始在院子裡走動,庚鬿被廂房外幾名女弟子銀鈴般的聲音吵醒時,已經是辰時三刻了。
幾間廂房圍成的庭院,置有一張大理石桌,四五個人圍著一個白衣少年,大宗門裡新入門的弟子,都是根骨上佳的妙齡少年少女,聲音清亮,朝氣十足。
“聽說那位楊少爺的屍體是你發現的?那麼黑的地方,看到屍體你不怕嗎?”
“你們兄弟是哪兒的人啊?怎麼會來這兒的?”
“你那位兄長也太懶了,都這個時辰了還不起來,在你們家他也經常這樣嗎?”
“……”
“你真可憐,我要有這麼一位兄長,我才不會搭理他呢!”
少女的聲音總帶著幾分嬌軟,在人耳邊回響不斷。
青寒臉上帶著笑,卻很是僵硬。
他長得好看,惹人喜愛,笑起來兩頰有兩個小小的酒窩,臉也生的稚嫩,看起來就和這些弟子同齡,他一大早起來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裡坐著,有幾個女弟子看見便來搭話。
“聽楊前輩說你很厲害,你們是哪個宗門的?”
青寒抱緊了手中提回來好一會的食盒,抿了抿唇道:“我們……沒有宗門。”
一名女弟子眼中一亮:“真的?那你來我們宗門吧,咱們去找師叔祖說說,你這麼厲害,他一定會同意的!”
青寒身體崩得更緊:“不……不用了。”
“彆這麼客氣嘛,我們天芷宗可是玄靈大陸上最好的宗門,你……”
“我說,幾位姑娘啊!”身後主廂房隔壁的一間房突然摳出一條縫,鑽了一顆腦袋出來:“一大早地在彆人房門外拐人家的弟弟,這可不厚道啊!”
話音一出,萬籟俱寂。
幾道視線同時朝後麵望過去,青寒頓覺鬆了口氣:“……兄長!”
庚鬿打了個哈欠,不緊不慢地踏出房門走了過去。
青寒立即起身,將食盒放到石桌上。
有人看不過去,駁了一句:“青寒卯時不到就坐在這兒了,等到現在都快巳時了你才出來,有你這麼個哥哥,被人拐了才是好事呢!”
庚鬿笑道:“巳時怎麼了?你們那位師叔祖,不也沒出來麼?”
有人不滿道:“師叔祖早出府了!”
庚鬿微愣,看向青寒,見他點頭,下意識問:“去哪兒了?”
“鎮東李家。”
“……哦。”
來鎮上時就聽人說李家有一名女子失蹤了,算來今天正好是第三天,這是去守株待兔了?
他打開食盒看了看,最上麵一層放著幾個白白軟軟的肉包子,也懶得去看下麵放著什麼,拿了兩個包子就對青寒道:“走,瞧瞧去。”
青寒對院子裡其他幾位點了點頭,跟了出去。
城東李家,不算什麼大戶,靠賣靈藥為生,那位姓李的女子原是仙門裡出來的,脫離宗門之後一家人在葛風鎮上定居,家裡人給招了個入贅女婿,日子平淡,也不愁吃喝。
庚鬿在李家對麵的一間茶坊裡找到了容嶼,女主蘇沫兒和其他弟子正巧從李家出來,而茶坊裡的人,目光正看著李家宅院的方向。
他得出結論:有貓膩!
容嶼在茶坊裡坐了許久,手中的茶已經變涼,他卻望著茶坊外的街道始終失神,對麵一襲紅衣落座,他恍然驚醒,抬頭看過去。
庚鬿望著對麵李家宅院,問:“出現了嗎?”
容嶼又低頭抿茶:“不曾。”
庚鬿回頭看他的時候,那人神色平靜,想到昨晚看到的那張大紅臉,和現在沒有半點相似,或許是當時燭火太盛,他看錯了也說不定。
手裡還拿著兩個包子,他心念微動,手心裡紫光一閃,將肉包子烤了個外焦裡熱,想到昨晚的烏龍,有心想說點兒什麼緩解尷尬,於是遞了一個給對麵的人,沒話找話:“吃嗎?”
原本以為他會拒絕,不想他頓了片刻,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就伸過來了。
庚鬿:“……”
這種修為深厚的人不是都辟穀的麼!
算了,就當賄賂男主了!
他幾乎差不多已經確定這人就是男主,大腿抱不住先抱住胳膊也是好的!
吃了他的東西,就不能記仇了不是!
早餐被分了一半,庚鬿啃著最後一個包子,又看向茶坊對麵調侃道:“該不會知道你在這兒被嚇得不敢來了吧?”
容嶼道:“不會。”
“說的也是,敢當街殺人的人,想必也不是膽小鼠輩。”
庚鬿隨口接話,不料容嶼聞言,端茶的手微微一頓,說:“楊威早就死了。”
“……什麼意思?”
什麼叫早就死了?
還沒等他給出解釋,茶坊外天芷宗的弟子便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師叔祖!找著了!”
“……”
那名弟子跑的急,跑進來的時候有些喘息不穩,“李瑤姑娘找著了,她……她還活著!”
跑來的這名弟子名叫高要,昨天從其他弟子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聽起來像“膏藥”,庚鬿還特彆注意過這個人,人很瘦,但是看起來不弱,原本挺文靜的一張臉,現在因為太過震驚,看起來十分浮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