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十七八歲的青春期男生,最忌諱的便是在自己的同伴麵前露出膽怯的神情,於是乎就算是真的有人怕,此時也得咬著牙關,硬著頭皮露出滿不在乎的表情來。
“叩叩叩——”
就在此時,一道叩窗聲恰到好處地給這群男生解了圍。
“你們是哪個班的?你們老師沒跟你們說過,不允許學生進入肖家花園嗎?”
一名校工手裡抓著長柄手電筒,站在布滿灰塵的窗外望向室內,模模糊糊的聲音傳來,室內的男生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然後齊齊跳了起來。
“校工怎麼還巡邏到這裡來了?”
“快快快,從陽台那裡撤。”
“前門我早就堵好了,他進不來。”
“沒事,這家夥抓不到我們。”
……
其實所有人都清楚,有方乾安在,他們就算真的被校工抓到違紀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但此時大家都默契地無視了這一點,借著校工出現的借口,他們迅速地離開了舊彆墅。
就算是神經粗如電線,膽大包天各種作死的中學男生,其實也隱約感受到了那股特殊的壓力。
那麵牆,是真的不對勁。
“算你運氣好,小瘸子。”
“我們明天再跟你好好聊。”
當然,臨走前,他們也沒忘記跟那個倒在陰影中,滿頭血汙的李秀放下狠話。
李秀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聽著男生們淩亂的腳步聲逐漸消失。
在這期間,他可以感覺到,站在窗口的那名校工一直停在原地,隔著玻璃窗望著自己。可能就連校工也知道,方乾安身份特殊,就算追上去也沒有必要吧。
看樣子最後倒黴的還是隻有自己呢……
他還記得當初轉學過來時候,老師強調過很多次,學生絕對不可以進入擅自進入肖家花園,一旦發現記過處理。
李秀苦笑了一聲,小一秒就因為牽扯到了嘴角的傷口而到抽了一口冷氣。
好痛。
希望不要影響到考試獎金。
他想著,想要爬起來,然而等到毆打他的那群人離開後,原本尚可忍受的疼痛反而變得愈發劇烈。事情到了這個境地,李秀也早已精疲力竭。
他乾脆保持著原樣躺在地上,喘著粗氣,麻木地看著窗外的影子落在不遠處的牆上。
那麵牆上的符紙依然在往下淌著紅水,斑駁劃開的符文在李秀的餘光中仿佛晃動了起來,顯得異常詭譎怪異。可隻要李秀定睛望去,就會發現那隻是自己的錯覺。
那東西不是不詭異,可李秀卻並沒有覺得多恐怖。他咬著舌尖,抽了一口冷氣,顫抖著把之前被那幾個人扯下的褲子係了上去,明明是很簡單的動作,他卻因為手指一直在抖而完成得很艱難。而且隻是這麼稍稍動一下,李秀就控製不住地想嘔,而且身上也開始一陣一陣發冷。
猜得沒錯,自己應該是被王榮發還有方乾安那群人打得腦震蕩了。
李秀想道。
“你該走了。”
一聲含糊不清的低語忽然響起。
李秀一驚,一回頭,正好看到了那名校工——他就站在房間的角落裡,垂著頭,衝著李秀嘟囔道。
對方什麼時候進來的?
李秀心底有點疑惑,不過一想到其他同學也說過,學校偶爾還是會派人來檢查一下肖家彆墅的狀況,他就釋然了:可能學校給校工配了鑰匙,對方開門進來時候自己又很恍惚所以沒注意到吧。
“抱歉。”
李秀咬了咬牙,用儘全身力氣,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
“你該走了。”
校工突兀地打斷了李秀虛弱的解釋,用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重複道。
天色昏暗,校工腦袋上卻依然戴著校工製服標配的鴨舌帽,加上他又站在房間角落的影子裡,麵目就愈發顯得模糊不清。
李秀看了看校工,目光閃爍了一下。他本來還以為對方會記錄他的信息呢,可現在看來對方似乎並不想惹麻煩。
他不由鬆了一口氣:“嗯,我馬上就走。”
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李秀踉蹌著站起身,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廢舊彆墅。
那名校工似乎很滿意李秀的識趣,李秀剛走下彆墅的門廊,就聽到那間房間的門“嘎吱”一聲,砰然在自己身後關上了。
咦?
李秀下意識地回過頭。
那名校工還在房間裡,也許是要檢查脫落的牆布吧……從李秀的角度,隻能看到那名高個子校工模糊的背影。
此刻,他正直挺挺地站在那麵滿是符紙的牆前,一動也不動。
*
“唔……”
同一時刻,在一輛行駛的豪車中,方乾安忽然間悶哼了一聲。
“方少,你真沒事?要不還是認真檢查一下吧?”
寬大車廂裡另外一名男生立刻注意到了方乾安的動靜,他皺著眉頭,有些擔憂地看著那位大少爺依然滲著血色的手指。
離開了肖家舊彆墅後,那種詭異壓抑的恐怖氣氛褪去,所有人都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事情有點大條了。
方乾安可是方家最寶貝的小少爺,可現在,他竟然被個窮鬼直接咬傷,還見了血。
天知道這事要是被大人們知道會有多麻煩。
幸好,眾人萬分忐忑之時,方乾安自己卻表現得十分輕描淡寫。
僅僅隻是讓個小弟去藥店買了點紗布,包裹了一下手指後,就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
這時候聽到小弟又在關心他的手指,方乾安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隻是手指頭傷了而已,那麼小題大做,你們不覺得丟臉,我都覺得煩。”
見方乾安這樣,有幸跟著方乾安上車的小弟也不敢再說什麼,隻好訕訕應道:“就是,方少大人有大量……不過那個瘸子確實也太欠揍了。”
又一次聽人提到李秀,方乾安眯了眯眼。
“唔……那家夥,”他輕哼了一聲,“跟個小狗似的。”
方乾安抬起手,瞥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紗布,嘟囔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