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本來很擔心教室裡的東西會追出來,畢竟所有的恐怖電影裡都是這樣演的。
然而,踉蹌著跑了一小會兒之後,兩人都意識到,走廊裡一直都是空空蕩蕩的。
“同學”們並沒有追出來。
一間又一間相似的教室裡,“同學”隻是正站得筆直筆直,並排站在教室的窗前,麵無表情地看著走廊上絕望逃跑的兩人。
李秀跑得踉踉蹌蹌,不經意地往它們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他猛地打了個哆嗦,強行咽下嗚咽,將視線轉移到了自己的前方。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那些“同學”根本就不對。
他死死咬著嘴唇一聲不吭,腦子裡的尖叫從始至終沒有停下來過。
就算是鬼,也不應該是這樣。
明明看上去跟人差不多,但臉上的眼睛,卻全部都是左眼或右眼。
還有的“人”五官位置都格外混亂隨意。
它們到底……
到底是什麼?!
“窩草——”
就在這時,李秀忽然聽到前方的方乾安發出一聲又害怕又慌亂的咒罵聲。
男生一個急刹車,李秀猝不及防直接撞到了他的背上。
捂著鼻子,李秀從方乾安身後探出頭去,一眼就看到了讓方乾安緊急停步的東西。
就在他們前方,現實校園中本來應該是自動扶梯的位置,如今卻屹立著一麵厚實的磚牆。
那麵牆上滿是因為受潮而生出的黑色黴斑,還有一層疊著一層,早已褪色的符紙。
符紙密密麻麻地貼滿了一整麵牆,潮氣融化了符紙上的紅色朱砂,化作了無數道殷紅的紅痕緩緩順著牆麵流下。
在牆壁的正中央,是一扇塗著紅油漆的小門。
那扇門看上去仿佛是給寵物用的,它隻有普通門的一半大,門板上的油漆坑坑窪窪的,不少地方都已經脫落。
“我艸這他媽不是鬼屋裡的牆嗎?開什麼玩笑……”
方乾安嘴裡不斷嘮叨,整個人戰戰兢兢地擋在了李秀的麵前,看似勇猛,可從李秀的角度,分明看到了男生眼角閃爍的淚光。
其實那麵牆他們在現實裡就見到過,一定要說的話,之前在教室裡早已死去的歐陽,還有坐在他們周圍根本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同學”才叫恐怖。
然而,此時站在那麵牆前,李秀卻感受到了一種比剛才在教室裡還要冰冷徹骨的恐懼。
門的後麵,有東西。
無需任何理由,冥冥之中李秀就是可以感覺到這一點。
而且,他還知道,那扇門後麵的“祂”,正急切地想要出來。
他聽到了那種聲音。
“沙沙沙——”
回響在耳畔的鈴聲那,明明還是那麼響亮那麼刺耳,可是,從門另一側傳來的,那種指甲與金屬摩擦時發出來的細密抓撓聲,卻直接蓋過了鈴聲,深深地紮在了李秀的鼓膜上。
不知不覺中,回蕩在整個教學樓裡的鈴聲也變得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刺耳。
像是在催促什麼。
又或者,是在提醒著什麼。
與此同時,李秀的身體也變得越來越沉重,身體也越來越冷。他用儘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拽住了方乾安的手腕。
男生的身體現在也跟僵屍一樣,在恐懼中變得又僵硬又冰冷。
“方乾安……”
李秀嘴唇翕合,發出的聲音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細弱。
“我們得逃。”
少年近乎失神地喃喃道。
方乾安一邊看著那麵牆,一邊失神似的,任由擺布地被李秀一點點帶到了走廊的欄杆邊。
“沙沙——”
抓撓聲變得更加尖銳。
鈴聲與抓撓聲重疊在一起,李秀身體已經因為極度的寒冷,僵硬到連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
可他還是咬著牙,用力環抱住了嚇到已經呆滯的方乾安,將他往欄杆外推去。
一直到此刻,方乾安忽然回過了神來。
他本能地抓住了李秀的手。
“阿秀?”
“你說過的,我們隻是在做噩夢而已。”
李秀喃喃對著方乾安說道。
“我聽說過一個方法,如果想要從夢裡醒來,隻需要從高處往下跳就好了。”
方乾安的瞳孔微微縮緊。
他反手抱著李秀,用比之前輕鬆得多的方式,跳上了欄杆。
“這可是你說的。”
一邊說,方乾安一邊往樓底下看了一眼,聲音忽然頓住。
李秀感覺到方乾安的肌肉一下就繃緊了。
“如果,我隻是說如果,我們並不是在夢裡,這種高度跳下去我們兩個的死相應該還蠻難看的。”
方乾安衝著李秀逞強地笑了笑,就是那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
李秀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開口回應,耳邊那原本響徹學校的鈴聲,忽然戛然而止。
少年的呼吸一頓。
“嘎吱——”
忽然寂靜下來的學校裡,老舊門扉打開時那種尖銳的摩擦聲,格外的清晰。
巨大的恐懼中,他隻能死死抱住了方乾安。
同樣的,方乾安也一把抱住了李秀。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帶著一絲絕望,齊齊倒向了欄杆之外。
他們從樓上跳了下去。
在跳樓前的最後一刹那,李秀望向了那扇已經被推開的門。
也許是錯覺。
也可能是噩夢自行添加的幻象。
李秀看到了一隻乾枯的,沒有指甲的手,從紅門後麵的黑暗中伸了出來,然後,朝著他的方向擺了擺手。
*
就像是在說——
【下次再見】
*
“砰——”
方宅,一樓。
蘇阿姨在做早餐時,聽到了樓上傳來了自家少爺的淒厲慘叫,以及一聲巨響。
那震動之大,簡直讓人以為方乾安拆了自己的房間。
蘇阿姨嚇了一跳,連忙關了火,衝到了二樓方乾安的房間。
“乾安?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蘇阿姨一邊敲著門,一邊驚慌地問道。
過了好久,久到她都已經在思考要不要報警時,方乾安的房門才被人從內打開。
“……我沒事。”
方乾安手握著門把,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打量了蘇阿姨好一會兒,這才一字一句,緩緩開口說道。
“我隻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隻要噩夢醒來,就沒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