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
“噓……”
李秀躡手躡腳地推開門,回頭衝著方乾安做了個手勢。
“我外婆已經睡了,你彆吵醒她。”
少年的聲音壓得很低,見方乾安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才把對方放進了自己的家。
李秀將自己的拖鞋讓給了方乾安,後者艱難地把前半個腳掌塞進了半舊的拖鞋裡,走路時有種彆樣的笨拙。
沒有開燈,淩晨時分的房子一片幽暗。老年人渾濁沉悶地呼嚕聲若有似無地從漆黑的房間裡傳出來。李秀不自覺屏住了呼吸,又轉頭看了身後的方乾安一眼。
深夜到訪的來客靜悄悄地跟在他背後,顯得十分乖巧。
然而,李秀還是有些不自在,雖然就連他自己也說不出這種不自在究竟是為了什麼。
李秀做賊似的將方乾安一直帶到了自己的臥室。進入房間之後,李秀飛快地鎖上了房門,外婆的鼾聲被隔絕在了門外,他背靠著門,這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方乾安,你這是怎麼回事?”
心情平複後,李秀才轉過頭,望向了方乾安。後者一進門就已經大喇喇地占據了房間裡唯一的椅子,一點都沒有第一次到彆人家時的拘謹。
“我不是說了嗎?跟人打了一架。”
方乾安反坐在椅上,雙手架在椅背處撐著下巴,他滿不在乎地說道。
李秀皺了皺眉頭。
剛才在樓下,他也是這麼含糊其辭地回答的。
房間裡沉默了片刻。
方乾安盯著李秀,仿佛也意識到了李秀的不滿,這才慢吞吞補充了兩句。
“就是……遇到了點事,跟我爸那個老畜生直接開乾了。不過我強調一下,我這是一對多,所以才變成這樣的。而且就算是一對多我也是打了個平手。”
方乾安含含糊糊地說道,並且著重強調了他並不是單方麵挨揍這件事。
而李秀垂著眼眸,聽到方乾安竟然是被自己的父親打成這樣後,眉頭擰得更緊了。
“我跟你說,都是些皮外傷,不小心被皮帶扣刮到而已,真沒什麼事,也就是瞅著恐怖——”
沒等方乾安說完,李秀已經從房間角落裡翻出了各種跌打藥和碘伏棉簽來到了他麵前。
李秀:“抬頭。”
“不用管我身上這些傷,又不痛,過兩天就好了——嘶,痛痛痛——”
少年盯著滿臉傷,卻努力維持嬉皮笑臉模樣的男生,忽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煩躁。
他用近乎粗魯的方式,直接把雙氧水倒在了方乾安身上的創口處。
方乾安悶哼一聲,下顎處咬肌繃緊,終於散去了臉上偽裝的笑。
一雙手伸過來,乾淨利索地替他上好了藥。
貼上了敷料的傷口還殘留著**辣的刺痛,方乾安條件反射想罵人,結果一抬頭,剛好對上了李秀低垂的眉眼。
某人的心跳,驀地亂了一拍。
“……都說了不用管。”
方乾安聲音漸低,最後隻是細如蚊訥地哼了一句。
房間裡,李秀顯得異常沉默。
“脫了衣服滾去床上躺好。”
收拾完方乾安露在衣服外麵的傷口後,他繼續用冷漠的語調衝著方乾安說道。
“……你想對我乾什麼?”
方乾安愣了幾秒鐘,然後才扯了扯嘴角,故作誇張地開玩笑道。
李秀沉默不語地盯著方乾安。
短暫的對視後,方乾安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靠,凶什麼凶。”年輕的校霸用隻有他(以為)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音量吐槽了一句。
然後他轉向李秀,提高了點聲音:“你知不知道,在整個A市,你還是第一個敢對我說‘滾’字的人——”
“方乾安,彆讓我說第三遍。時間很晚了,我很困,隻想趕緊去睡覺。”
“嘖。行吧,懶得跟你計較這些。”
方乾安一邊咕噥著,一邊脫下了上衣,按照李秀的要求,趴在了房間裡那張窄窄的單人床上。
果然,就跟李秀想的一樣,方乾安身上的淤青比臉上的創口還要嚴重。
最糟糕的是下午就已經受過傷的肩膀,現在已經腫得微微發亮。
李秀深吸了一口氣。
外婆年紀大,家裡彆的可能沒有,但是頭痛腦熱跌打損傷用的藥酒卻能管夠。
冰冷的藥酒直接倒在了方乾安身上的淤青處,少年的掌心微微熱,沾著藥酒就開始用力揉了下去。
猝不及防的疼痛伴隨著藥酒的刺鼻氣味一同襲來,方乾安趴在床上,一個沒忍住,直接打著哆嗦嗚咽出聲。
“哇靠阿秀你輕點……嘶……痛死了痛死了骨頭要斷了……救命你動手怎麼比我爸還狠哇好痛啊啊啊……”
方乾安在李秀的手下,簡直就像是條剛被丟在砧板上的活魚,跳得差點從床上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