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江初言一行人走到哪裡,都可以感受到沉默的村民們那極具存在感的視線。簡直就像是在看什麼怪物一般,
他們經過時,所有村民都會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動作,然後睜大眼睛看向他們。
就跟布達措措一樣,這裡的人眼睛都很黑,瞳仁很大,眼珠微微有些凸出。
靠近這些村民時候,他們沉默得令人窒息。可隻要走開一小段距離,就可以聽到人群中傳來的竊竊私語。沒人能聽動村民口中那些方言到底在說什麼。
龍沼的土語聽上去總是含糊的,像是含著一口水在嘟囔個不停。
江初言背後有些冷。
那些人的語調,讓他覺得非常不舒服。
風中偶爾還會傳來村民們的竊笑。
江初言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沒有道理,可是……可是他確實覺得那種笑聲聽上去非常不懷好意。
“不好意思,我們這裡的人很少見到外麵的人,他們沒有惡意,看你們也隻是好奇而已。”
仿佛察覺到了眾人的不自在,布達措措適時轉過頭來,原本光滑的臉上又擠滿了褶子。
他笑著解釋了起來。
“那也沒必要把我們搞得跟大熊貓巡街似的吧?”
徐遠舟低低抱怨了一句,然後摸了摸後頸,他雞皮疙瘩起來了。
“說不定他們這裡確實能看到大熊貓,但是看不到我們這種城裡人呢?”
白珂也立即附和道。
顯然,經過了昨天被劉天宇共同驚嚇的一個晚上,他和徐遠舟之間門的關係又恢複了。
賀淵表情是所有人中最平靜的,顯然早就是適應了這種圍觀。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經常出現在龍沼,村民們那種黏膩的,好像無形的舌頭似的目光也很少落在他的身上。
他腳步頓了頓,像是不經意似的,往江初言身側靠了靠,憑借著自己高大的體型,他替青年擋掉了不少龍沼村民專注地凝視。
又是一路向前,漸漸的,一行人也逐漸適應了這種被人圍觀的感覺。
“龍沼的年輕人都不出去嗎?”
江初言不由小聲問道。
“唔……”
賀淵剛想回答,走在眾人最前麵的布達措措就搶先開了口。
“我們這裡的人是不會出去的,在祖靈庇佑下,龍神賜予我們那麼多力量和快樂,我們在這裡過得很好,根本就不用去你們的地方——”
江初言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那確實……不錯。”
放棄虛無的物資享受,享受山間門安逸的生活,也許這也是山民自己選擇的道路……
“噗,還很好呢,來個外人都要圍觀個不停。這叫什麼過得很好……他們根本就是沒見過什麼好東西吧?”
江初言聽到白珂在自己身後跟人咬耳朵。
聲音很小,但是他卻聽得很清楚。
他忍不住偏頭瞥了一眼白珂,對方正躲在徐遠舟後麵,似乎意有所指似地望向了他。
江初言微微蹙眉,見布達措措似乎因為不熟悉漢語而沒有太在意白珂的低語,這才收回了視線,麵色平靜地繼續跟在了村長的後麵。
越是靠近廣場,空氣中的煙熏味就越來越重。白色的煙氣不再是山間門的濕漉漉的陰冷霧氣,而被濃重刺鼻的濃煙所替代。
龍沼的村民也漸漸朝著這個方向聚攏來,很快,大學生們就注意到,道路兩邊出現了很多他們之前從未見過東西——
那是用木枝,石頭,還有各種各樣花卉搭建而成的,類似於小型木塔似的玩意。
每一座小小的木塔看上去都很精美,花卉還有各種彩色布條給它添上了吸引眼球的豔麗色彩。
而那些纏繞在木塔上的,用少數民族語文字勾勒出複雜紋樣的木牌與繩索,又給木塔增加了彆樣的神秘氣息。
村民們在木塔旁邊忙碌個不停,很多人甚至都沒有像是自己的同族那樣專注地凝視這村中突然到來的這一行人。
但奇怪的是,他們如此拚命地裝飾並且調整著這些木塔,之後卻又會毫不猶豫地將其一把點燃。
一堆又一堆火焰騰然而起,用來搭建木塔的樹枝與花卉裡充滿了水分,引發了滾滾濃煙。
“咳咳……這他媽是……乾什麼啊……”
就算是對民俗課程再不感興趣的人,驟然步入這樣的地方,也很難不升起濃烈的好奇心。
徐遠舟用手捂著鼻子,一邊流著熏出來的眼淚,一邊拚命地到處亂瞟。
而就在這時候,他忽然瞥見一座木塔的縫隙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
徐遠舟下意識地往那座精美的木塔靠了過去,可還沒等他看清楚木塔中到底有什麼,就被幾個龍沼村民團團圍了起來。
“*&*&%——”
“*&%……%#@!!!”
……
哪怕聽不懂,也能從語氣從聽出來,那些人正在指著他鼻子嗬斥。
徐遠舟動作頓時僵住了。
“不好意思,我們不是故意的……”
賀淵皺著眉頭,看徐遠舟被圍也不得不開口。
結果這下更多的人都朝著他們圍了過來。
“*&&……%#¥#——!”
“……¥%¥!”
他們一邊不停重複著大學生們聽不懂的話,一邊越靠越近。
不得不說,龍沼這個地區的少數民族,都有著不太美觀的五官特征。
他們都跟布達措措一樣,皮膚慘白,眼距寬且眼珠凸,而且,大概是因為條件不好的緣故,他們身上都泛著一股淡淡的腥臭汗味。當他們罵人的時候,無論是眼神還是表情,都非常怪異。
是那種……讓人背後隱隱發毛的怪異。
至少徐遠舟被他們這麼近距離圍住時,首先騰起的並不是怒火,而是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