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言捂著嘴衝出了房間,喉嚨裡一片血腥味,是他為了強迫自己咬出來的。
然而,無論他咬得多用力,在這樣的夜晚都無濟於事。他甚至感受不到疼痛。
“初言,你緩緩,靠,我就說了你不要看。”
賀淵追了出來,他用力地攬住了江初言,一隻手不斷地拍著江初言的背部。
男生抱他抱得很用力,胸口也異常堅硬厚實,仿佛隻要縮在這個懷抱裡,就可以把自己跟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徹底隔絕開來。
有那麼一瞬間江初言甚至想要放棄。
他想要不管不顧,放任自己徹底精神崩潰。
然而,在極為壓抑的幾個深呼吸後,江初言最終還是強迫自己掙開了賀淵的懷抱。
“劉天宇。”
他語無倫次地說道,然後他朝著二樓衝去。
“劉天宇還在房間裡!”
他跌跌撞撞地踩著樓梯來到了二樓劉天宇的房間。
幾聲急促的敲門後,房間裡沒有任何動靜,而且奇怪的是,江初言發現自己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嘎吱——”
忽如其來地直覺讓他將手探向把手。
門沒鎖,一擰就開了。
一股濃烈到極點的惡臭在開門後朝著江初言撲麵而來。
江初言捂住了口鼻走了進去,打開燈後,就可以看到床上一動不動的劉天宇。
他的屍體已經膨脹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明明今天還跟自己說過話,可此刻的劉天宇看上去就像是已經死了好幾天,身體腐爛的程度非常可怕。
江初言感到自己的大腦一片麻木。
呼吸好像卡住了。
心跳也是。
他直勾勾盯著劉天宇,已經發紫的腫脹皮肉上,已經有許多大米似的小白蟲在蠕動不休。特彆是在劉天宇的臉上,蛆蟲密密麻麻仿佛變成了他臉上的白胡子,正在不斷從他的鼻孔與耳朵裡湧出來。
“劉天宇,到底發生了什麼?”
江初言聽到自己開口對著麵前的屍體詢問道。
“你告訴我啊……發生了什麼啊?!”
尖銳而嘶啞的聲音,陌生得簡直就像是從另外一個人嘴裡喊出來的。江初言覺得自己好像忽然間分裂成了兩個人,一部分靈魂已經飄出了身體,正在遠遠看著眼前這一幕。
真好笑。
他甚至可以聽到另外一個聲音在對自己發出嘲笑聲。
你到底是在乾什麼?為什麼要對著一個死人尖叫?你難道覺得他還可以醒過來回答你問題嗎?
是啊,為什麼呢……
可江初言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屍體高度腐爛散發出來的臭味,還有極度崩潰的情緒讓江初言眼前一片朦朧。
在近乎崩潰的情況下,他任由賀淵把自己從房間裡拖了出去。
“等等,初言,你冷靜一點,我們都得冷靜一點……”
賀淵的聲音就像是從很遠的水下傳來。江初言趴在樓梯邊緣,乾嘔了很久才慢吞吞站起來。
“白珂死了。”
他喃喃自語道。
“劉天宇也是。”
半晌,他緩緩轉頭望向賀淵,自己唯一剩下的同伴。
“可是,徐遠舟說不定還活著,他,他剛才還在打電話求救……對,對,他一定還活著,這麼短的時間,還有救,一定還有救……”
江初言
含著眼淚不斷說道。
好像隻要這麼說,他就還有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哪怕他不斷回撥徐遠舟的電話號碼,電話那都始終都是那個空洞又機械的聲音。
“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可江初言還是機械性的,一臉麻木地重新回撥著那個號碼。
“初言,彆打了——”
賀淵蹙眉,一臉凝重地看著他,他小心翼翼地說道。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徐遠舟應該已經沒救了。當務之急,我們應該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等到天亮後找人來幫忙。”
說話間,他伸出手來,準備按掉江初言手中的手機。
也不知道為什麼,江初言本能地縮回了手,躲開了賀淵的手指。
“彆——”
他急促地衝著賀淵說道。
賀淵的動作頓住了。
江初言抬起眼與他對視了一眼,發現賀淵此時眉頭緊鎖,那雙眼睛裡閃爍著讓江初言不懂的情愫。
“保證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你現在根本沒有餘力去管徐遠舟……”
“我知道,”江初言顫抖著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可是他們都是我帶來的……他們都是……我……帶來的……我怎麼可以讓他們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都是我的錯。”
【都是我的錯。】
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鋼針一般刺入了江初言的心中,幾乎讓他無法喘息,更無法逃脫。
“初言,這怎麼可能是你的錯呢?”
賀淵聲音的聲音變得低沉且輕柔。
“遇到這種事情,你也不想的,不是嗎?”
“聽話,我們先找地方躲起來……”
江初言的喘息在賀淵耐心的安撫下稍稍平緩了一點,然而,也就是在此時——
“嘟……嘟……嘟……”
原本一直在重複不在服務區的手機裡,卻忽然傳來了通話待接通時特有的電子音。
緊接著,一陣清晰的電話鈴聲,在隔音不好的小樓裡響了起來。
賀淵臉色頓時一變。
江初言驟然站起身。
“徐遠舟?!”
他大喊道,然後,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快步走去。
……
“今天又是個好日子,我和朋友們在一起……”
徐遠舟的手機鈴聲,在來之前剛好換成了懷舊土嗨的老歌,在經過二次編曲之後,原本的老歌聽上去異常的刺耳且吵。
此時此刻,隨著鈴音的響起,整棟樓都回蕩著那首歌尖銳的旋律。
江初言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鈴聲的來源——在廁所門口,正擺著一排暖水壺。
鈴聲正是從其中一個暖水壺中傳出來的。
江初言的原本明亮的眼睛在看到暖水壺時暗淡了一瞬。
很顯然,徐遠舟隻是把手機留在了這裡,而他依然沒有辦法找到徐遠舟本人。但不管怎麼說,能找到徐遠舟的手機,還是讓原本已經惶恐不安到極點的江初言感到了一絲慰籍。
他拎起了那隻暖水壺晃了晃,有些迷惑。
“徐遠舟他為什麼要把手機留在暖水壺裡?”
暖水壺裡的聲音有點悶,聽起來不像是有水,反而像是在裡頭塞了什麼東西似的。
想到這裡,江初言小心地打開了暖水壺的瓶塞。
又是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從瓶口冒了出來,而手機的鈴聲也在
江初言打開瓶塞後變得更加響亮。
江初言下意識地朝著瓶口內望去,然而,瓶子裡被塞得嚴嚴實實的,他隻能看到一團漆黑,甚至就連手機屏幕的光都看不到。
江初言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他伸手探入了暖水瓶口,隻是瓶口實在太窄,他也隻能探進兩根手指。指尖碰觸到的東西是微溫的,柔軟,而且很濕。
當江初言縮回手時,他看著指尖沾染的鮮血,心跳慢了一拍,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覺得遍體生涼。
徐遠舟在暖水瓶裡到底藏了什麼東西?!
就在江初言感到焦躁之時,賀淵忽然抬手直接接過了暖水瓶。
“我來吧。”
他衝著江初言說道。
“你躲遠點。”
說完,他直接舉起手,將暖水瓶用力地朝著地上砸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