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來如此。我沒想到會驚動警察。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 實在抱歉。”
噗通。
特務科辦公室,白發青年麵向我們俯首道歉的瞬間,四周膝蓋落地聲此起彼伏,好幾個人爭先恐後把腦袋放到了比他更低的位置。
我知道,其中一部分人崇拜迦爾納發自真心,而另一部分隻是普通的戲精。
“受、受受受不起, 我我我們誰都沒有在意, 請你抬起頭。”
而我明顯屬於前者, 嗓音連帶膝關節都在一同打顫:
“不不不如說我們沒能及時提供幫助,讓你為了照顧異能者一個人四處奔波, 我們才應該感到抱歉……”
“給我振作點啊,master!!”
貞德從背後狠狠戳了一下我的脊梁骨, “彆這麼丟臉, 你是女神麵前的宅男嗎?!”
我連舌尖都開始抖了:
“俄俄俄是男神麵前的宅女……實不相瞞,愛愛愛德蒙剛出現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大概花了半年才習慣和他同居……”
“咳。”
埃德蒙·唐泰斯先生一本正經地清了清嗓子, “不用把愛強調那麼多次, 太熱情了。”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貞德激怒, “而且,彆以為我沒看出你在借著玩笑占便宜!!什麼啊, 成熟男人算什麼啊, 那種遊刃有餘的態度太讓人火大了!!!”
……
事情還要從頭說起——其實這個“頭”,也不過就是八小時之前發生的事情罷了。
確認異能者身份之後,我們通過他與他目前的保姆兼同居對象(?)迦爾納取得了聯係, 在電話中向迦爾納說明了情況,並且委婉表示“希望你儘快到異能特務科來一趟”。
而迦爾納也不愧為施舍的英雄,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準時穿著整齊站在了特務科門口。而且他嚴格遵照我的囑托,沒有再以外穿胖次的狀態出門。
……但這個“穿著整齊”,在彆種意義上,仍然是相當的一言難儘。
總而言之,當我在人群中發現迦爾納的一瞬間,我立刻就明白他為什麼穿著鎧甲東奔西走了。
理由非常簡單。
“抱歉,我也想換上更加樸素的便裝,但使用master的財產修飾自己實為不妥。而若是借用master的服裝……”
——就會像現在一樣,變成露臍裝。
“…………”
抬頭是迦爾納白皙端正的麵孔,低頭是他同樣白皙的……以下省略,我一時竟不知該把頭往哪裡放,簡直想要徒手擰掉自己的頭。
不過話說回來,迦爾納的官方設定上寫著“身高178cm”,就成年亞洲男性來說不算太高,那麼這位宅男到底……
話又說回來,宅男就不能給他一件正常的、沒有把阿爾托莉雅alter大頭照印在正麵的t恤嗎?!就因為這個,貞德alter的暴躁指數比平時增加了八倍!!
話又又又說回來,沉迷月球紙片人的宅男,為什麼還會有三次元暗戀對象,而且這個暗戀對象恰好也沉迷月球紙片人啊?!!
對於上述無關痛癢、純粹隻是我自己想吐槽的疑問,迦爾納在之後的對話中一一給予了解答。
因為他是施舍的英雄。即使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施與,迦爾納也會堅持回應他人的請求——至少,他還可以給予必要的話語。
從以前開始我就覺得。
這個人雖然(自稱)性格陰沉,也確實不大會講話,但他就好像快樂王子一樣。
“我出現在東京,大約是十天以前的事情。現身同時,我就理解了自己受到召喚的原因、過程,以及master的所在地。”
所以,迦爾納為了履行從者的義務趕赴川崎——也就是這位宅男身邊。
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他的現身反而對川崎造成了毀滅性的精神打擊。
“也對啊。”
無血無淚的同事們已經就著他人的悲劇磕起了瓜子,“那可是自己三次元女神喜歡的角色啊,誰也不想見吧。而且女神喜歡紙片人什麼的,哇,太絕望了。”
“是的。而且,master他其實……”
接下來,迦爾納又坦然道出了一個更為驚人的事實。
川崎其實是為了追隨自己高中時代轉學的女神,才開始涉足二次元的。唯有和女神分享同樣的愛好,他才能感覺到自己和她之間還有一點關聯。
“換句話說,他是個假宅男。”
這會兒我也開始嗑瓜子了,“他不是因為宅才追不到女神,恰恰相反,他是為了緬懷女神才變成了宅。”
“彆說‘緬懷’啊,大將。”
藥研苦笑著提醒我道,“他暗戀的那位高中同學,不僅還活著,而且還在生龍活虎地打遊戲吧。”
“就是啊。對象明明活著卻不去告白,這不就和死彆一樣嗎?”
我攤開雙臂向椅背上重重一靠,“而且,這也相當於自己放棄了機會嘛。搞不好,女神意外地對他印象不錯啊?”
迦爾納沉重地搖了搖頭:
“master似乎認為,【唯獨這一點是絕對不可能的】。至於個中原因,我雖然多少有一些想法,但也不該輕率地深究。以前我也被人說過,‘看破他人內心會令人不快’……”
“哇。迦爾納在另一種意義上,也是深思熟慮的成熟大人呢。”
這應該也算是好事吧,我想。
迦爾納一方麵擁有洞察人性的眼力,但另一方麵,他對於人性中貪婪、軟弱、偏激的消極一麵也會一視同仁地尊重。正因如此,他決不會輕視、避諱某些常人眼中的“缺點”,而他公正耿直的發言,卻往往會令不願正視自己缺點的普通人惱羞成怒,乃至羞憤欲絕。
所以,如果他選擇對川崎內心的陰影避而不談,應該也有利於川崎保持精神穩定。
“不過,有一點我始終困惑不解。”
就在我如此盤算的時候,迦爾納緊蹙雙眉,轉而向我們提出疑問。
“為何master對我的到來、對自己的異能如此排斥?如果說他將我視為戀情上的競爭對手,那確實可以理解。但我早已表明自己並無競爭之意,我也隻會承認他是我的master。”
他在此稍作停頓,然後,毫無自覺地吐出了致命性的發言:
“而且,即使我沒有出現,即使master沒有異能……像這樣一生都閉門不出的話,他也一樣無法收獲戀情不是嗎?”
全場所有人:
“……”
“…………”
“………………”
“…………彆、彆說出來啊。太悲慘了,連瓜子都吃不下去了不是嗎。”
迦爾納:“???”
好吧。
雖然迦爾納極力想要糾正自己無心給人帶來的痛苦,但是如你所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江山易改,人設難移。
“總之,我無法對master如今的處境置之不理。閉門不出、暴飲暴食對健康造成的危害,以前我也有過深刻體會。”
儘管無法解決宅男獨自懷抱的苦悶,迦爾納對他的關懷依然十分真誠,“所以,對於你們的邀請,我隻能說抱歉。”
“換句話說,隻要川崎先生沒有脫宅,你就不願意來特務科工作咯?”
我把圓珠筆擱在指尖轉了一圈,對於這個回答並不意外。
“那麼,我問你。你有辦法讓他脫宅嗎?”
“這……”
“你不覺得,為了讓川崎先生擺脫陰影、回歸社會,還需要一些來自廣大社區的溫暖關懷嗎?”
最關鍵的是,不會刺激他內心傷口的關懷。
“這,確實……”
“所以說,你不覺得和我們合作才是最佳選擇嗎?”
“……”
“……她真是公務員嗎?我看她怎麼像個搞傳銷的。”
貞德在我背後低聲議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