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分明還是白晝,天光明亮如初,但唯獨在那座城堡四周,卻始終縈繞著黑夜一般晦暗幽深的氛圍。仿佛連光線和溫度都能吸收,給人以一種潛入深海的印象。
(從遠處完全無法看見……多半,又是使用了什麼隱蔽的異能吧。)
“原來如此。”
麵對“那個男人”如此傳統複古的品味,連我也不由地出聲感慨。
“沒錯,這裡確實很像是最終boss的據點。話說回來,魔王的城堡中沒有惡龍看守嗎?”
——話音未落。
原本空無一人的城牆頂端,陡然出現了一整排不分彼此、整齊劃一的黑衣人影。
“是特務科的人!他們果然潛入島上了!!”
有人振臂高喊:
“把剩下的魔獸全都放出來,雙足飛龍也是!!”
“……雙足飛龍。”
我臉色鐵青地喃喃自語。
“啊哈哈哈……”
梅林仍舊是一臉怡然自得的悠閒表情,甚至還毫無緊張感地笑著調侃道:
“master,你搞不好其實有千裡眼的天賦吧?”
“我說,現在不是講這話的時候吧?!我在地麵上可不是所向披靡啊,真是的!!”
認真踏實的冥界女神顯然接受不了這種玩笑,當即邁步上前,手中長|槍向地麵上重重一敲,喚起一圈充盈著暖意的光焰。
“怎麼辦,茜?要正麵突破嗎?”
“……哼。想都彆想。”
是四少爺的聲音。
為了以備不時之需,眾人在製服六小姐、讓她暫時失去意識之後,又將看上去比較好用(?)的四少爺隨身攜帶,進可以打探消息,退可以作為人質,試著用來交換大少爺和他母親的安全。至於他有沒有人質的價值,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從他此刻嗤之以鼻的態度來看,他是不打算配合我們的行動了。
“就憑你們,也想進入父親的城?想都彆想。”
儘管四少爺兩排白牙都格格打著冷戰,但他倒比兄長和妹妹多了幾分骨氣,端也要端出一副橫眉冷對的架勢:
“城堡入口都施加了異能保護,除非像我們這樣,得到父親認可的子女和部下……否則,誰也進入不了這座城。”
“哦。”
我平靜地挑起一邊眉毛,“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打開城門?”
“沒錯。”
四少爺麵色穩如老狗,其實額頭早已冷汗密布,“三哥說的沒錯,父親確實不重視我們。但是,他也離不開我們,所以會最大限度保障我們的自由。對於背叛父親的你來說,這是永遠也不可能獲得的待遇。”
“不必了,謝謝。”
我乾脆利落地打斷道。
“既然如此,對那位‘父親’忠心耿耿的你,想必是不會輕易跳反咯?方便透露一下如何開門嗎?如果需要你的手指或者眼球,到時候可能免不了要委屈你一下了。”
“你想對我做什麼?!”
四少爺悚然變色,卻還兀自強撐著道:“你——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我:“不告訴我也行,那我隻能從手指和眼珠開始一樣樣嘗試……”
四少爺:“我現在就開門。”
我:“乖。”
“……”
配合著我的眼神示意,岩窟王一手攥住青年綿軟無力的肩膀,強硬而不失從容地將他推向前方。
四少爺顯然另有所圖,一邊將手掌按在沉重的門扉上,一邊將烏黑眼珠滴溜溜地旋轉兩圈,試探著回過頭道:
“我說,五妹……”
“你快閉嘴吧。聽著怪惡心的。”
“好好好,我不叫……那個,柚木小姐。我知道你一向恩怨分明,你說,我這算不算戴罪立功,是不是能夠從輕發落啊?”
果然,打從一開始,挾恩圖報就是他的目標。
“理論上可以,算你拎得清。”
我強壓下心頭厭棄,以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平淡回答道:“懂得趨利避害,自私得冠冕堂皇,不愧是那個人的兒子。”
“那就好。”
四少爺露骨地鬆了口氣,“忠心?見鬼去吧。被父親壓榨了二十年,我才不要給他陪葬。”
“…………”
這一家人真是絕了,我想。
這位酷愛折磨女性的四少爺病態乖僻,陰鷙刻薄,從他出場到現在,也就這句話聽上去最是真心。
他的處境的確可悲,但另一方麵,他和六小姐常夏一樣,選擇的宣泄手段實在不是個東西。
(按他的罪狀來說,就算減刑,大概也隻是從“立刻槍|斃”減輕到“吃頓好的然後槍|斃”吧……)
(當然,這一點我是不會告訴他的。)
四少爺對我的冷酷心思渾然不覺,隻是一心一意埋頭於手中作業,側臉上還帶有一絲死裡逃生的扭曲笑容。
也不知他在大門上描繪了何種紋樣,隻見一片光華閃爍,緊閉的門扉似乎受到某種感召,在我們麵前緩緩敞開一道縫隙。
與此同時,城中亦有大量張牙舞爪的飛龍舒展雙翼,一飛衝天,在城堡頂端聚集起一片遮天蔽日的彤雲。
“王啊。我留在這裡迎擊,請你們儘快入城吧。”
麵對這番黑雲壓境的凶險景象,貝狄威爾不避不閃,反而無所畏懼地一步上前,反手扣住了自己銀光閃耀的右臂。
“即使力量微薄,我也一樣是從者,應付這些魔獸綽綽有餘。”
“不,此處理應由我留下。”
阿爾托莉雅出言反對,理由正當得令人咋舌:“我的戰馬在城中施展不開,能不能進得去都是問題。不如我在此固守退路,貝狄威爾,你和梅林一起陪同master前進吧。”
“不,應該沒問題吧?”
我小聲嘀咕道,“畢竟你連master的房間都能騎馬進入,區區一座城堡……”
“哈哈哈……那隻是因為阿爾托莉雅的卡麵立繪上有馬,沒法去掉啦。”
梅林再一次準確無誤接住了我的梗,令我不禁懷疑——或許他根本就不是什麼虛擬人物,而且一直從屏幕內側偷窺三次元。
不過我知道,這是個永遠也無法得到驗證的妄想。
“我們走吧,master。”
花開般輕柔的語聲隨風而至。仿佛以七色絲線編織而成的長發飄動,在日光下反射出一片迷離夢幻的光暈。
完美融入三次元的花之魔術師,這次則是以完美無瑕的自然態度向我伸出手來。
“根據我的推斷,之後島上的魔獸都會向這裡聚集。所以,城門就交給阿爾托莉雅守護比較好。”
他的笑容背後像是有繁花開放:
“趁此機會,master,你也該去看一看自己命運的起點了。不是嗎?”
“……好。”
將所有百感交集的糾葛都壓縮在一個省略號中,我爽快地點了點頭,然後更加爽快地反手扣住梅林掌心,上下間使勁一搖,和他來了一個充滿熱情的強力握手。
接著,我毫不遲疑地鬆開了手,後退一步保持禮貌而又不顯疏遠的距離。
“梅老師,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麵。我很喜歡你——是真的很喜歡哦?如果放在以前的話,我一點都不介意你流連花叢,留情無數,甚至很想親身體驗一下。就算沒有結果,以你為主角的浪漫故事,想必也能夠成為我一生中難忘的回憶吧。”
“不過呢……”
我口中這麼說著,同時頭也不回地將手伸向後方。
並不是特意指向誰,隻是隨意地、漫不經心地懸在空中。
因為我知道。
無論何時,隻要我伸出手,【他】就一定會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懷著十二萬分的妥帖穩穩接住。
我的呼喚,我求助的聲音,永遠都不會無處可去。
所以,我的旅途才能夠如此一往無前。
(當然,這也不僅是他一個人的功勞。藥研、螢丸、恩奇都,還有alter親親都是……在這種時候最先想到某個人,果然還是我的私心作祟吧。)
我一手捧著腮邊,感覺到自己唇角微彎,略勾起一點滿載著無奈和滿足的苦笑。與此同時,再熟悉不過的溫度和感觸也從掌心傳來。
那就是他的回答。
“有人問過我一句話,我還沒有給他答複。如你所說,我和母親一樣,尚未徹底清算自己的過去,現在的我無法談論未來。”
“但是,我可以給他承諾。”
懷著些許近鄉情怯的矛盾心理,我慢慢轉過臉去。
(如果,我也可以的話——)
我迎上他一如既往的目光。
(——可以的話,我也想要好好給他一個回答。)
青年深不見底的雙瞳如同一潭湖水,而我目不轉睛地抬眸迎上,任由自己沉浸其中,任由那湖水一般冰涼、淡泊,卻又無限溫柔的目光從我頰邊拂過。
“這一生,除了他以外,我不會再將自己的心交給任何人。”
他值得這世上最好的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梅林:什麼,我剛出場就被甩了!(不是
這次是伯爵先來,所以王的故事下次有機會再詳細講8
下章終於要推boss了!也會有大家很在意(?)的二姐
茜茜隻要克服心結,就會直球得不能再直球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