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讓很快就回到了客棧的三樓,走廊中空空蕩蕩的,一扇扇門扉緊閉,隻有鑲嵌在牆壁上的月光石散發著柔和的光亮。
他順著門牌號一間間地找,很快就來到了丙字一號房的門前,稍微猶豫了一下,他還是伸手敲響了房門。
“噠噠噠。”
等了片刻,門內卻無人響應。
難道是不在嗎?
裴清讓有些不死心地放出了自己的神識向屋內掃去,房內果然無人。隻是他這般肆無忌憚的舉動卻讓住在隔壁房間中的人注意到了。
“吱呀”一聲,對麵的房門被推開了,裴清讓回頭望去,隻見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房門口,皺著眉看著他。
目光觸及到此人之後,裴清讓的神色猛地一沉,顯出幾分陰鬱。
顧沉玉
原來他和葉拂住得這般近也是,他們都是七星門的弟子,住得近些不是很正常嗎?
顧沉玉雙手抱胸,冷眼看著他,語氣不善:“裴道友跑到此處做什麼?你敲的可是我家小師妹的房門。怎麼?你一個大男人半夜跑來敲小姑娘的門,是想做什麼?”
我家小師妹
叫得倒是親切,一股無名怒火從心頭升起,幽暗的燈光下,裴清讓的眸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猩紅之色,暴戾的殺氣驟然間彌漫開來。
顧沉玉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他自然察覺到了異常,他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這個裴清讓到底怎麼回事?他修行上是出了多大的岔子,怎麼一副隨時都要走火入魔的樣子?
大抵是他們這邊鬨出的動靜有點兒大,伴隨著“吱呀”一聲,旁邊的一扇門也被打開了,蕭晚眠好奇地探出腦袋來看熱鬨,但當他看到眼前這一幕時,他頓時被嚇得瞳孔收縮。
什麼情況?這不是玄天宮的裴清讓嗎?怎麼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
場麵一時之間有些滑稽,一白一黑兩道身影相對而立,劍拔弩張,旁邊的青年探出半個身子,滿臉寫著吃瓜。
被蕭晚眠這一打岔,裴清讓周身的殺氣瞬間潰散,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有些太不穩定了,他無意與眼前這兩人多費口舌,便冷聲道:“走錯了。”
“走錯了?”顧沉玉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那裴道友可真是錯得很有規劃,走錯路直接錯到了我家小師妹門口來,實在讓顧某新生敬佩。”
蕭晚眠是煉丹師,生性愛好和平,他被顧沉玉的挑釁嚇了一大跳,以至於對於自己探出頭來湊熱鬨的行為生出了濃濃的後悔,但現在退回去顯然已經晚了。
這兩位劍修大哥要是真在這裡打起來了,這偌大的觀海客棧得被他們給生拆了。
好在裴清讓似乎無意與顧沉玉爭口舌之快,他理也沒理顧沉玉,轉身便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顧沉玉卻有些不饒人了,他語帶嘲諷之意地笑道:“裴道友平日裡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處理自己身上出現的問題吧?本次天榜大比,顧某本來很期待同無情劍道的傳人過招的,誰知道你居然棄權了,著實讓顧某好一陣失望。”
“劍道並非比武之用,不勞顧道友費心了。”裴清讓隻冷冷地扔下了這句話,連頭也不回一下。
顧沉玉冷笑了一聲:“裴道友倒是很會找借口。”
越說越離譜了,蕭晚眠都聞到火藥味兒了,他不是很想看他們在這裡打起來,於是勸道:“大師兄,時辰也不早了,還是早些休息吧。”
“你懂什麼?”顧沉玉睨了他一眼。
蕭晚眠:“”
他就是想勸架而已,居然還給自己惹一身騷,他心說,行,你是大師兄,你厲害,你說得算,想打就上吧,他一個手無記縛雞之力的煉丹師也沒能力阻止。
卻聽顧沉玉問道:“你知道此人都做過什麼事嗎?”
蕭晚眠老實搖頭,他對玄天宮的裴清讓還真不怎麼了解,就知道他和顧沉玉一起並稱為眠川雙傑,難不成這倆人以前有什麼恩怨?
顧沉玉冷笑道:“就是因為他,葉拂曾被他的師父無情道人關入過玄天宮的玄天幻陣之中。連自己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真不知道他的劍是用來乾什麼的!”
蕭晚眠驚了:“玄天幻陣!!難道就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玄天幻陣!?傳聞若是修為低下者入內,必定會留下一生的心理陰影,即使能活著出來,也會精神癲狂,神經脆弱!”
顧沉玉點頭:“就是那個玄天幻陣,好在小師妹福大命大,活著出來了。”
顧沉玉的話涵蓋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蕭晚眠直接被震得麵部表情都失控了,沒想到葉師妹居然有過這樣悲慘的遭遇這得色膽包天到什麼程度才會跑去招惹修煉無情道的裴清讓,這也太令人吃驚了吧!
顧沉玉的聲音不大,但裴清讓並未徹底離去,將他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最後藏在衣袖之下的手慢慢攥緊了。
他的心很亂,複雜的情緒拉扯著他的心緒,他想向葉拂好好解釋一下,十五年前,他並非放任不管,也並非冷眼看著她在玄天幻陣中受苦,他一直都在想方設法將她救出去,可是那時的他在師父麵前還是太弱了,他根本做不到不聲不響地將她從玄天幻陣帶走
他並非有意,他並非不,的確如顧沉玉所說,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是他的過錯,若非有他,葉拂又怎會經曆那樣的事?
他閉了閉眼,壓下了丹田之中又開始有些紊亂的靈氣。
葉拂既然不在一樓大堂,也不在三樓的客房中,那應該是去二樓的觀景台了,他去那裡尋她好了。
裴清讓下樓了,至於蕭晚眠和顧沉玉,則還站在各自的房門口,蕭晚眠還處於震驚的狀態,久久無法緩過神來,顧沉玉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給他講故事的意思,隻說道:“時辰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說完之後,他就“嘭”地一聲關上房門,消失了。
蕭晚眠甩了甩腦袋,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天呐,真是讓人吃驚。葉師妹這也太勇了吧,裴清讓可是修無情道的,他那位極為出名的師父,玄天宮的三長老無情道人,當初可是以殺夫證道聞名整個眠川修真界的主。
葉拂居然還敢和裴清讓談戀愛,也不怕自己被人家殺妻證道了。
突然,蕭晚眠悟了!這這這這難道就是愛嗎?!!即使知道自己可能會被殺妻證道,即使知道前路充滿了凶險,即使知道他們不會有美好的未來,還是像飛蛾撲火一樣,堅定地愛著所愛之人,勇敢地去追尋著向往的幸福!
談起這個話題,蕭晚眠就有發言權了,想當年他與雲鶴在一起時,又何嘗不是抱著這樣的心情呢?蕭晚眠就知道自己這位葉師妹不同尋常,沒想到她居然和自己一樣,有過這樣一段令人歎息的過往。
這一刻,蕭晚眠生出了一種和葉拂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感覺。
他搖頭歎了口氣,既為自己對雲鶴無妄的愛,也為葉拂令人惋惜的經曆,隨後他便關上了房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還是好好睡一覺吧,精神上的悲傷再深,明天不還是照樣要工作,這個世界不會給成年人留太多的時間破防。
寧簌簌很快就來到了二樓的觀景台,現在的時間已經不早了,觀景台上早就沒什麼人了,她一邊走,一邊四處搜尋著,很快就在護欄邊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不是七星門的舒小茵嗎記?她怎麼在此處?
寧簌簌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舒小茵在此處,那麼她那位小師姐葉拂難不成也在這裡,若是裴師兄也在觀景台,那他們不是正好遇上了嗎?
他們會談論些什麼?他們不會已經互相表明心跡,做好了雙宿雙飛的準備吧??
這個想法讓寧簌簌眼前一陣陣發黑,在夢幻的雲鏡花海之下,她看到了一對令人豔羨的璧人。
“阿拂,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的心就隻為你而跳動,若不能與你結為道侶,我的人生都是沒有意義的!”黑衣青年滿眼的深情,話中透著炙熱與真誠。
“裴郎,我知曉你的心意,隻是、隻是你畢竟是修無情道之人,與我在一起,會有損你的修行。”少女臉頰緋紅,眼底既有與心愛之人兩情相悅的喜悅,也有感歎命運不公、造化弄人的悲哀。
“阿拂,不要這麼說,我不會讓你成為我的拖累的,明日我便回玄天宮,自廢修為!若不能與你在一起,這無情道不修也罷!”青年一臉的堅定。
“裴郎!”少女感動的落下了眼淚。
“阿拂!”青年的眸中是化不開的愛意。
他們在月下緊緊相擁,清淺的月光落在發絲與肩頭。
“寧道友?寧道友?”舒小茵一臉好奇地看著寧簌簌,有些不明所以。
寧簌簌一走進觀景台她便注意到了,這寧道友也不知道在乾什麼,居然站在原地發呆,臉色還越來越差。
“寧道友,你可是身體不舒服?”
寧簌簌猛然驚醒,才發現剛剛所見都是她幻象出來的,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也是,裴師兄怎麼可能會說出那種話呢?
她調整了一下麵部表情,才對舒小茵搖了搖頭:“隻是有些累了,多謝舒道友的關心。”
“沒事沒事”舒小茵嘴上這般說著,還是一臉好奇地打量著寧簌簌。
小師姐可說了,這寧簌簌是相當的與眾不同,她倒要看看她到底都與眾不同在哪裡。
寧簌簌的目光又在觀景台上掃視了一圈,再三確認此處無人後,她還是有些不甘心地向舒小茵問道:“舒道友,你可見到裴師兄了?”
裴清讓?
就是那個在飯桌上看了小師姐二十八次的兄弟?
舒小茵搖頭:“我一直都在這裡看風景,並沒有看到裴道友。”
寧簌簌終於放下心來,她猶豫了一番,忍不住又問道:“那葉道友此時在何處?”
舒小茵聽她打聽葉拂的下落,立馬就警惕了起來,她的目光在寧簌簌嬌豔的小臉上轉悠了一圈,她心中隱隱有了譜。
這位寧簌簌寧道友,在飯桌上看了她裴師兄十四次,而裴清讓則看了小師姐二十八次。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這是三角戀啊!
寧簌簌暗戀裴清讓,但是裴清讓暗戀小師姐。想來這位寧道友是想尋找暗戀對象聯絡感情,但是找了一圈沒找到後,又把注意打到了情敵身上。
舒小茵對此已經了然於心了,這種時候她肯定是站在小師姐這邊的,她笑道:“我小師姐早就回房休息了,寧道友有什麼要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