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過著,距離萬靈閣秘境的開啟時間也越來越近。
玄天宮,月水殿。
寧簌簌猛地驚醒,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劇烈的喘息了起來。她的臉色異常蒼白,額角還有冷汗,嘴唇上一絲血色都沒有。
寧簌簌愣怔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做噩夢了,又是那個噩夢,她的肩膀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著,那種微妙的嫌棄和惡心充斥在她的腦海裡,縈繞在她的心頭。
沒錯,她又夢到裴清讓了,隻是這夢卻並不是那種與暗戀對象在夢中相會的好夢,而且裴清讓穿著女裝,一邊圍著她轉圈,一邊跳肚皮舞的噩夢。自從東海城之行以後,寧簌簌就總是會做這個噩夢,裴清讓那撅著大紅唇唱歌的模樣深深折磨著她,一次次摧殘著她脆弱的神經。
她不停地想讓自己忘記,可是越是努力,那段記憶卻越是深刻,令她無比的痛苦。自從回玄天宮以來,裴清讓就因為重傷一直未曾外出,寧簌簌也再沒有遇見過他。原定的給準備參加萬靈閣秘境的築基期弟子進行培訓的師兄本也是裴師兄的,隻是因為他受傷了,便臨時換了彆人。若是在以前,寧簌簌會非常失望,但如今她卻在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按理說,師兄受傷了,她作為師妹,還是與他同行的師妹,該去探望他一番的,可是寧簌簌卻下意識地告訴自己,三長老並不喜歡裴師兄與門內的女修多接觸,自己去探望他反倒會惹得三長老不快。但寧簌簌的心裡是明白的,這一切都隻不過是借口,是她不願去麵對裴清讓的借口。放在以往,即使知道三長老會對她不滿,但她自信自己行得端坐得正,是不會吝嗇於對裴師兄的關心的。
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裴師兄,她甚至不想見到他。
但或許正是因為如此,裴師兄原本的模樣竟然逐漸在她的腦海裡模糊了,隻要一想到這個人,她的第一印象便是大紅唇,露臍女裝,肚皮舞......
當然,最可怕的不是這個,而是那首如夢魘一般的歌。
“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
這魔鬼一樣的旋律深深地刻進了寧簌簌的腦海裡,她平日裡對樂理知識並沒有什麼了解,她隻是一個自小在山野長大的凡人孤女,琴棋書畫更是一竅不通,所以這首歌竟然成了她從出生到現在為之唯一學會的歌曲!
她由記得前端時間她在給洞府做大掃除時,下意識地就開始哼歌,但是哼著哼著,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之處,因為這首歌很熟悉,她哼的正是這可怕的歌曲!
又好比現在,因為她剛做過那個噩夢,於是這首歌便不自覺地在她腦海裡循環著,她仿佛隻要一開口,那魔幻的旋律便會脫口而出。
“不要再唱了!”寧簌簌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是根本沒有用,那聲音就像是從她的大腦裡鑽出來的一般,無論她怎麼努力都會聽到,而她越是想要擺脫,那聲音便響得越是歡快。
寧簌簌堅信,自己現在所麵臨的情況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元神攻擊,那呂家祠堂中的幻陣不知是有著什麼奇怪的原理,竟然對她的元神產生了如此大的傷害。對於一個修士而言,元神是非常脆弱的,受傷之後也極不容易痊愈,寧簌簌知道自己元神所受的傷,一時半會兒恐怕是好不了了,但是她並不打算去向她的師父求助,一來她那位師父她實在不想與其多接觸,二來她也不想讓彆人知道她到底在幻陣中看到了什麼,直接說出來總覺得會很羞恥。
而且萬一被裴師兄知道了,她恐怕會更加難以麵對他......
馬上萬靈閣的秘境就要開啟了,寧簌簌捏緊了拳頭,她要讓自己忙起來,萬靈閣於她而言,必定會是一場惡戰。寧簌簌這次的運氣不太好,玄天宮此次築基期的領隊是一個頗為討厭她的師姐,進入秘境後,她可能會被孤立,到時候隻能單獨行動了......不過想想也是,門內的同門女修,又有誰對她沒有敵意呢?
......
玄天宮,月華殿。
無情道人正坐於桌前慢吞吞地調著一杯茶,月色映在茶水之上,泛起泠泠的波光。
而她的麵前跪了個青年,青年微微垂著頭,臉色是病態的蒼白,烏發順著鬢角垂下,灑在玄色的衣袍上,同一種顏色,又沁潤在夜色裡,一時有些不分你我。或許是深色的衣裳襯得,又或許是夜色染得,他的背影看起來有幾分瘦削。
青年不是彆人,正是裴清讓,此時的他正低垂著視線,不知在想什麼。
很快,無情道人手上的茶便調好了,她起身而來,親自將茶遞給了裴清讓。
裴清讓伸手接過,他掃了一眼,隻見那茶杯中的液體竟然散發著淡藍色的靈氣,隻是那靈氣卻讓人覺得冰寒異常。
裴清讓沒有猶豫,一口便將杯中的茶水飲了下去。冰冷徹骨的液體順著喉嚨流淌入丹田,帶著些許的不適,很快,那液體便突然灼燒了起來,劇烈的疼痛順著經脈傳向了每一寸筋骨。
很疼,但裴清讓卻沒有任何反應,在無情道人審視的目光下,他安靜地跪著。
終於,無情道人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她點頭道:“很好,很好,你起來吧。”
裴清讓依言起身,卻始終未開口說話。
無情道人看了看他病態的臉色,說道:“你下去好好休息吧,晚些時候我會找名醫修來幫你療傷,你要明白,修煉才是你最應該做的事情,其餘的便不要去多想,為師自會幫你解決的。”
裴清讓低頭抱拳道:“是,師父。”
與無情道人告彆後,他便轉身朝外走去,隻是剛一走出宮殿,他的唇角就滲出了一抹血跡,眉宇間也出現了不可抑製的痛苦之色。
無情道人給他喝的東西並不是什麼普通的茶水,而是一種名為相思斷腸水的特殊靈藥,無毒,也不致命,卻會給動情之人帶來劇烈的疼痛。
這種偏門的東西不知道是無情道人是從何得來的,自裴清讓拜她為師以後,每隔一段時間,無情道人便會使用相思斷腸水來檢測他是否對什麼人動了情。在遇見葉拂之前,裴清讓對這東西一直都是無所謂的狀態,可後來,他真的動情了,他害怕被師父發現,也害怕師父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他隻能自己偷偷地喝相思斷腸水,直喝得即使痛楚萬分也麵不改色時,便不會被師父察覺到了。
好在,他也做到了,隻是這次他身上本便帶傷,在劇烈的疼痛之下,體內的真氣便不自覺有些紊亂。
裴清讓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將這劇烈的疼痛壓製了下去,隨後他便露出了一個苦笑。
他修的是無情道,這樣的行徑也隻是能瞞過師父而已,經過東海城之行以後,或許是因為重傷,又或許是因為彆的,他的心魔好像愈發嚴重了,那份痛苦時刻折磨著他,讓他時常會陷入一種極度迷茫的狀態。
恐怕日後他的修行隻會越來越艱難了......
師父素來看重他的修行,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隻希望到了那一天,師父隻衝著他一人來便好,不要再牽連到其他人了。
......
赤霄宗。
陳寄北作為師兄正在給師弟們傳授著萬靈閣之行的闖關經驗。
“首先我們要明白的是,咱們赤霄宗的弟子,不是煉丹師,就是煉器師,雖然在築基期這個階段呢,鬥法能力上的差距也沒那麼大,但畢竟我們就不是特彆擅長鬥法的專業,所以能跑的就一定不要硬上,不能跑的看看周圍有沒有大腿,趕緊抱大腿才是硬道理。”
抱大腿也是赤霄宗弟子的必備技能之一,或者說,是祖傳收益。
赤霄宗的兩位掌門就屬於那種不太擅長鬥法的類型,但他們並不擔心會有人來找赤霄宗的麻煩,因為很多高修為的修士都得求著他們幫忙煉製法寶或者靈丹。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當你隻抱一個大腿的時候,是你求著大腿,當你抱了一群大腿的時候,就是大腿來求你了。
赤霄宗內甚至坐鎮著一些戰鬥力極強的元嬰期散修,為的就是貼身保護兩位赤霄宗宗主的安慰,從而可以得到煉製法寶或丹藥的排隊名額。
坐在下麵聽陳寄北講課的築基期弟子們對這個說法也已經見怪不怪了。
有一名弟子問道:“師兄,我們還是像往年一樣去抱歸青山道友的大腿嗎?”
畢竟歸青山可都是一群劍修,再直男,人家鬥法能力在那的,而且大家又都是正道盟的,互幫互助是很正常的。
陳寄北卻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兒,他回憶起了在東海城幽冥蟲窟之下發生的哪些事情,突然,他開口道:“今年就去抱七星門的大腿吧。”
下麵的弟子又七嘴八舌了起來。
“也是,這一屆天榜大比金丹期和築基期的第一名可都是他們七星門的。”
“前些年玄天宮還一直跟七星門爭正道盟老大的位置,看現在的樣子,估計也爭不過了。”
“說起來我們這一批進萬靈閣秘境的修士中,是不是有寧簌簌呀,我聽說她好像是玄天宮的新晉天才,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
......
歸青山,論劍崖。
“嘭”地一聲,淩絕染被擊飛了出去,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中的劍也掉落在了一旁。
他咬著牙想伸手去將劍抓起來,一隻腳卻重重踩在了他的手腕上,踩得他一陣呲牙咧嘴。
“淩師兄,你怎麼一點兒長進都沒有?次次都輸?”
此人說話的語氣極為囂張,神色裡也帶著濃濃的嘲諷之意。
淩絕染抬頭怒視而去,這個人是歸青山二長老的弟子,是他的師弟,肖萬,倆人本來是差不多的資質,實力也不分伯仲,但這個肖萬卻因為早年間機緣巧合,尋得了合適的本命劍,鬥法能力比同階修士強上不少,自然也比他淩絕染也強。
而此次歸青山萬靈閣之行的領隊,正是他。
這個人和淩絕染素來不對付,如今更是借著比試的名義狠狠地羞辱了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