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知樂進來的時候,這隻鳥才梳理完羽毛,正歪著頭,對著天上飛過的鳥念歪詩:“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黃鸝土氣鷺色淡,它們全都沒我美~”
“作詩何必誇彆鳥,不讚鸚鵡枉才名。啊,我真是天上地下第一美鳥!誰的羽毛有我燦爛,誰的羽毛有我美豔?”
“像天邊落下來的雲彩,像織娘巧手織就的絲綢,像……”有殺氣!鸚鵡粗嘎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猛地回頭,小眼睛警惕地掃了一遍附近的鳥,確定沒有一隻比他好看之後,他這才稍微放鬆了點。
大概是錯覺吧。
或者是其他醜鳥嫉妒自己的美貌,恨不得殺了自己取而代之?
唉,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給了自己傲視群鳥的美貌不說,還給了自己聰明的大腦和寬廣的胸懷。而他們什麼都沒有,隻有灰撲撲不起眼的羽毛,和不夠優雅的體型,也難怪他們心生嫉妒。
想到這,鸚鵡十分有容鳥之量地原諒了他們。繼續自我陶醉地寫小作文:“我的羽毛,如此豔……”不對,不是殺氣,是妖氣!這股妖氣還有點熟悉。
不好!
鸚鵡就跟被掐了脖子似的,嘴裡的話頓時全咽了下去,身上的毛都炸了起來,撲打著翅膀就想逃命。他心裡後悔極了,明知道這裡以前有大妖住過,他就不該因為大妖不在,看起來像是離開了,而抱有僥幸之心。
鳩占鵲巢果然是要遭報應的。
一隻小鸚鵡被發現占據了大妖的巢穴,能有什麼好下場?鸚鵡想飛,但是翅膀就跟灌了鉛似的,沉重的不得了,他費儘了全身的力氣,也隻是讓翅膀抖了抖,根本沒辦法飛。
大妖越來越近了,對方肯定發現了自己的存在。
抓到鳥後,也不知道大妖是喜歡清蒸,還是紅燒?反正不管怎麼樣,他這一身豔麗的,惹人垂涎的羽毛,是保不住了。一定會被拔掉的。說不準還有嫉妒自己的鳥,會趁著大妖不注意,把拔掉的羽毛叼走,拿回去裝飾他們的身軀。
想到這,鸚鵡就心如絞痛。
鸚鵡被嚇破了膽,一頭從樹上栽了下來。
俞知樂走過去的時候,那麼巧,鸚鵡就掉到了他跟前:“顧叔還養鳥?上次來沒看到啊。”
“樂樂回來了?老板和老板娘給你撈魚去了,說是晚上給你做魚吃,讓你自個帶朋友上去。喏,這是鑰匙。”農家樂裡的夥計聽到院子裡動靜,從屋子裡走出來,拿了兩把鑰匙遞給俞知樂:“最上麵,靠榕樹的那兩間就是了。”
那兩間屋子,是夏天來這邊玩的人最喜歡訂的。
足夠高,視野好不說,因為一邊靠近榕樹,房頂被樹蔭遮住了,陽光根本照射不進來,屋子裡一點兒燥熱都沒有,高溫天不開空調都十分清涼。
“至於這隻鳥,”夥計看了鸚鵡一眼,說道:“不是老板養的,也和附近的人打聽過了,都說不是他們養的。大概是從其他地方飛來的,反正到咱們這以後,就不走了,天天蹲在樹上,蹭吃蹭住有一段時間了。”
“這隻鳥聰明是聰明,會說的話也多。就是吧,太自戀了,還喜歡擾民。一天到晚,要麼是在歌頌自個的美貌,要麼就跟在客人身後學舌,你說一句它說一句。偶爾來這麼一下,還挺有意思的,次數多了就有些煩。好幾個客人都投訴了。”
說是這麼說,不過夥計還是問道:“它沒摔出事吧?”鳥嘛,都會飛,這還是鸚鵡第一次從樹上摔下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平常它珍惜自己的羽毛珍惜得不得了,彆說摔到地上,渾身沾染土灰,就是不小心弄亂了,它都要梳理半天。
就跟自己珍惜新買的手機似的,生怕磕了碰了,多玩兩下都得拿濕紙巾擦一遍,完事後還要再用乾紙巾擦一遍。生怕自己的手汗在上麵留下印子。
因為和鸚鵡感同身受,這會見它居然到現在都還沒有反應,夥計平常固然有點煩它,卻也忍不住有些擔心。
俞知樂聞言,翻了翻羽毛,檢查了遍鸚鵡:“沒外傷。”至於有沒有內傷就不知道了,不過鸚鵡直到現在都還沒醒來,倒確實是個問題。就在俞知樂想著,要不要找個獸醫過來看的時候,他就注意到躺在他手上的鸚鵡身體在瑟瑟發抖。
雖然抖得很不明顯,但那也是抖。
大概是被嚇到了。
對自個貓憎狗厭的體質有著清楚認知的俞知樂見狀,連忙把鸚鵡交給夥計,自己帶著白澤進屋上樓。
等到了房間,順著窗戶往下麵一看,果然,那隻原本還奄奄一息,看起來跟死了沒差的鸚鵡,頓時就生龍活虎了起來。抖了抖翅膀,飛出了院子。
俞知樂有些失望。他原本就是因為喜歡小動物,這才去小樓上班。結果上班後,事情根本沒像他所以為的那樣發展。去小樓的動物是不少,大部分也確實都不怕他。
但是,重點就在這個但是上,俞知樂心裡苦啊。但是那些都是妖精,不是普通動物。而且他們沒幾個是用自己原形來的。就是用原形來的,俞知樂歎了口氣,之前他太想當然了。用原形來又怎麼樣,沒經過允許,你敢上手摸?
俞知樂壓根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尤其是在看過人家的人形之後,再上去擼毛。哪怕對方脾氣好,同意了這個要求,俞知樂心裡也過不去自個那關。總有種調戲良家妖精的錯覺。
於是俞知樂一直強忍著,沒表現出來。剛剛一進院門就看到鸚鵡,虧他還以為自個體質已經改變了,沒想到並不是。或者說,變是變了,不過是變本加厲的變。要不然好端端的,那隻鸚鵡怎麼會從樹上掉下來?
即使不願意承認,但俞知樂心裡還是明白,估摸著十有八|九,是被自己嚇到摔下來的。
這麼想著,俞知樂原本高昂的興致,就有些低落。
俞知樂情緒變化的這麼明顯,放好行李後走過來的白澤當然不會沒感覺。白澤走到俞知樂身邊一看,剛好就看到鸚鵡振翅飛出小院的身影。
看看鸚鵡,再看看俞知樂。雖然不知道內情,沒辦法開解,不過這事處理起來倒也不難。轉移下俞知樂的注意力,讓他沒空繼續想就行了。
“在看什麼,出來玩還惦記著工作?這隻鸚鵡成精差不多也有三四百年了,保持人形估計不成問題。就是不知道人家想不想找工作。你盯著他看也沒有用。說不準他更喜歡待在鄉下到處飛。”
妖各有誌。不是所有妖,都願意出來上班。
“那是一隻鸚鵡精?”俞知樂有些吃驚,雖然進門前,隔得遠遠的他有聽到鸚鵡說話的聲音。不過鸚鵡說話那不是常態麼,幼稚園的小孩都知道鸚鵡這種鳥會說話。
哪怕這隻鸚鵡說話的時候,話說的很溜,看起來像是成精了。不過俞知樂也沒往那邊想,說話比這更溜的鸚鵡也不是沒有,但全都沒開靈智。鸚鵡本身就是一種很聰明的鳥。
乾這一行前,俞知樂就了解過。世界上的動物、植物雖然多,但實際上,有這個機緣成精的並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寥寥無幾。
彆看他在小樓那邊,每隔個幾天就有妖精上門,有時候忙起來,一天接待兩個妖精也是常態。隔壁兄弟部門,更是忙得熱火朝天,植物妖精排著隊上門,為此他們還臨時招聘了不少人手幫忙。
但是要想想,整個華國,目前也就隻有A市有開設妖精再就業部門。也就是說,全華國的妖精如果想找工作,但自己又找不到工作,想尋求幫忙,都隻能來他們這裡。華國這麼大,來的妖精都才隻有這些,可見妖精的總數有多少。
少到這個地步,哪那麼容易就碰見個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