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姑娘(2 / 2)

也許是應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道理,顧叔父對這種禁忌的關係頗為上癮,平日有事無事就摸進她房間裡來與她親熱。

前天夜裡,宋惜美和叔父正在房裡行苟且之事。恰逢平日裡最賢淑知禮的二嫂嫂起夜如廁,她循聲而來,撞破了這樁醜事。

顧家的二嫂嫂是個拘謹的性子,最見不得這樣違背倫理的事情。她受了驚嚇,一回房就害了場病。

在二嫂嫂臥床的這兩天裡,宋惜美也是坐立難安,隻求二嫂嫂不要記得此事才好。

她固然知道自己行的事情頗為不恥,但如今已經是新時代了。她身為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不為自己的人生搏一搏,難道要像二嫂嫂一樣默默守八年活寡,為自己謀塊貞節牌坊?

宋惜美不屑地想到,人卻往內室那邊走去。

玻璃窗外的天漸漸暗下來,賀緋躺在床上,一時清醒一時昏沉,頭部還傳來鈍鈍的痛感。

在昏迷的這段期間裡,房間裡前前後後來了許多人。賀緋睜不開眼睛,也看不到她們的臉,隻記得有個叫惜美的年輕小姐,一個大太太,一堆名字難記的丫鬟婆子。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等賀緋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先前積累的病氣抽絲般的去了,賀緋的意識一下子清醒很多。

這段時間裡,這具身體原先的記憶如海浪般衝她翻滾過來,叫她已經想起了夢中的一切。

心塞地歎一口氣,賀緋從床上翻起身,她覺得身上粘膩,細密的汗珠沁在她的額際和鼻尖。

撿起放在床頭的衣服,打理一下鬢發,賀緋走到鏡子前站著。

鏡子裡有個既陌生又熟悉的美麗女子,冷白的臉上鑲著雙極黑極亮的眼睛。身材窈窕清瘦,穿著件黑鏤花軟緞的黑色長裙。她的臉上沒多少血色,嘴唇乾裂,這給她秀麗端莊的麵容大打折扣。

眼前人雖然氣色不夠好,但還是十分美貌。

等外頭的第一束陽光透過灰布簾子射進來,賀緋已經將腦子裡的記憶梳理一遍,隻覺得這裡的原主人生無望,過得頗為艱辛。

她出身江南小城,名叫林緋。八年前她被在顧家為妾的遠房姑媽相中,以低微身份嫁入富甲一方的顧府,雖然是嫁一個非正方所生的二少爺,卻也叫林緋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幾年前,留學熱在杭城的大富名門中興起。無數閨中婦人成了所謂望夫石,在家苦等學成歸來的丈夫。林緋也不例外地成了其中一員,她雖然與丈夫並無多少感情,卻也絲毫不敢造次。

因從小受封建文化耳濡目染,林緋在這八年來孝敬公婆,厚待父兄小姑,恪儘職守,費儘心力。

八年過去,丈夫雖學成回國,人卻遲遲不歸,反而留在了上滬的軍部工作。林緋看著那一個個意氣風發,攜美人歸來的留學生,隱隱猜到了什麼。隻是她卻不肯放棄等待,隻覺得這就是她的命運。

事到如今,顧府發生的荒唐事情讓林緋心灰意冷了。思想保守的她第一次興起了離開這座束縛她生命的牢籠的念頭。

回憶起一切,賀緋深表同情地歎一口氣。

如此年輕漂亮的女人,卻要遵循那麼多荒唐的教條,真是可憐可悲。

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徐媽端著個裝有甜瓜的托盤走進屋裡,她看著甜瓜心裡欣慰,嘴裡正要喊:“惜美小姐叫人送了水果來,二少奶奶快來嘗嘗鮮。”

然而一走進屋,卻見一片昏暗中,自家二少奶奶端坐在書桌前,纖細瘦長的身影在寬敞的內室裡拉成細細的一條。她點了盞補充光線的冰花玻璃球燈,低著頭看不清臉上表情,一道清冽的聲音在屋裡兀自響起:

“徐媽,替我拿信箋紙和沾了墨的楷筆來,我要給靖義那邊回信。”

聞言,徐媽托著盤子的手一滯。

她心下一緊:二少奶奶終於做出決定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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