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她手中的手機,韓時譯笑了笑,笑容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愉悅。
夜晚的寒風凜冽,脫下身上的外套,他這次沒有遲疑地將其披在身材纖細的女人身上。
看著她因為詫異而微張的美眸,他道:“走吧,我送你回賓館。”
作為心理醫生,周耀庭科班出身,受訓五年,從最初那個聽彆人的故事一驚一乍,不知所措的大男孩,成長為現在這個什麼案例都不怕,連精神分裂也敢接的資深心理谘詢師。
然而今天的他卻尤為疲倦,在診室裡遇到不斷的轉圈的狂躁患者,他著實害怕他什麼時候就會把他的脖子擰斷。
將外套掛在客廳的落地衣架上,周耀庭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簡單洗漱後,他躺在沙發上入睡。
定了鬨鐘,他還想看今夜淩晨播出的atp世界巡回賽。
三點的鬨鐘鬨了幾遍,他也沒醒。
在昏昏沉沉的夢境中,他恍然間置身於重症監護病房外。
透過玻璃望去,監護室內的床單白得有些慘然,床上躺了一個瘦骨嶙峋的年輕女孩,頭發是淡淡的枯黃,像片凋零的枯葉。
暗暗捏緊了拳頭,他記起這幅場景。
那是他的妹妹。
他還記得,在她在死前的三年,她是過著怎樣渾渾噩噩,無比蕭索的生活。
曾經如花一般明媚的女孩被嚴重的心理疾病折磨得瘦骨伶仃,形如枯槁,叫人見一眼就要不忍地移開目光。
雖然出身於h市的醫學世家,並有一個在附屬醫院當院長的父親,曾經的周耀庭是從來沒有想過當醫生的,更不要說去當職業風險大,薪酬還低的心理醫生。
想法是什麼時候發生改變的他已記不得。
隻是午夜夢回時,他時常會想起妹妹那張憔悴不堪的臉。
五年前的某一天,女孩高中畢業。
從學校裡興致勃勃地回來,她笑著向家人宣布自己已經有了男朋友的事實。
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喜色,縱然被因為她早戀而責罵她的周父罰跪,還是在客廳的角落裡偷偷地笑得甜蜜。
坐在飯桌前,看著一臉春色的少女,周耀庭感覺又無奈又生氣。
然後便是一貫狗血的劇情,玩世不恭的男孩在嘗過鮮後,很快厭倦了天真懵懂的少女。
瞞著家人,瞞著室友,她偷偷跑去醫院墮了已經成形的嬰兒。
他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她向學校請了一個長假,然後就來投奔在另一個城市念大學的他。
他那時剛剛大二,因為在社團裡擔任了要職,平日裡自顧都不暇。
縱然同情妹妹的遭遇,他還是匆匆把她安排道學校附近的一家旅館,就立刻回了寢室。
那是她第一次自殺未遂,麵色慘白的少女躺在旅館逼仄簡陋的床上,手腕處流出的血液在被單上肆意流淌。
他站在房間門口,腳步驟然變得倉皇。
大二到大三那年,他毅然決然轉了專業,從學校熱門的國際經濟與貿易專業轉到隻有數百人的心理學專業。
不知夢到了什麼,沙發上男人深深皺起了眉頭。
腦海裡卻浮現出另一幅畫麵。
同樣是年輕的女人,慘白的臉色,仿若心不在焉的出神表情,是遭遇打擊後的怔然呆滯。
他的心猛然抽了一下,然後便是如被什麼東西濡濕了般的細密的心疼感。
鬨鐘響了第四遍,周耀庭才清醒過來,到廁所洗了把臉,他失力地靠在因為春季返潮而有些冰冷濕漉的大理石牆壁上。
對於往事他不是忘了,隻是習慣性地把一切的記憶抽離。
如果他當年能製止她談戀愛,或者在她來投奔他的時候,對她的態度好一些,結果也許會有所不同。
看一眼鏡子裡的自己,男人眼裡隱隱有血絲,清俊的眉眼間是化不開的倦色。
明天還有繁忙工作壓身,也許是說自己看到鬼的臆想症患者,也許是鬱鬱寡歡的憂鬱症患者,他沒有多少時間在這裡傷春悲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