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李避塵元嬰中期修為,此刻被那女屍突然盯住也冷不丁一顫,感覺一股寒意直衝頭皮。
而陸長青看清女屍,瞳孔震動,拳頭越握越緊。
那女屍便是林素影,她垂眸淡淡的掃了血池邊兩人一眼,慢悠悠的從血池中爬上岸,因為隻有一條爛得隻剩白骨的手臂,爬了幾次才把破爛的身體托上來。
李避塵吞了口唾沫,正欲開口,林素影忽然一指血池。
“那條胳膊,幫我撈一下。”
李避塵額角抽動,還未動手,陸長青陰沉著臉抬手一掃,將林素影指的那條斷臂撈起扔到她麵前。
“謝謝。”林素影聲音沙啞如同枯柴。
林素影不緊不慢的坐在血池邊把手臂安上,抬手一比,一長一短。
“唉……”歎了口氣,林素影站起來,“跟我來。”
林素影一瘸一拐的朝裡麵走,頭發和衣裙上灑落一串血跡。
李避塵心虛的摸了摸鼻子,看陸長青麵色緊繃,緊握的拳頭一直未鬆開過,過去拍了拍陸長青肩膀,跟上林素影。
到了主殿,林素影扯下滿室蛛網,將東倒西歪的桌椅扶起,掃去上麵灰塵。
“先坐。”
拿著陳舊的茶具,林素影晃晃悠悠的離開主殿。
李避塵在桌邊坐下,一道淨塵術掃過整個大殿,蛇蟲鼠蟻倉皇逃竄,灰塵蛛網被掃清,但腐爛破敗感依舊。
陸長青環視周圍,“這百年間,宗內當真就不曾管過她?”
李避塵默不作聲,不是不想管,而是守真仙君閉關前特意交代過,莫要擾她清淨,也不要同她有過多接觸,隻暗中關注便可。
他想問為什麼,守真仙君隻說讓他照做,管束好宗內其他人。
他於心不忍也難以接受,但考慮到可能存在內情隻好照做,原本還怕不好處理,誰知林素影自己就將一切斬斷,連跟她關係最好的餘成風也說斷絕關係就斷絕關係。
陸長青再也無法忍受,轉身離開大殿,抬手就將院中枯萎老樹打成粉末。
他眼中血絲密布,看向遠處籠罩在大陣光芒中的天遊峰大殿,指甲一點點刺入肉中,周身隱約露出幾根發絲般的黑色氣息。
片刻之後林素影端著熱茶回來,看到背對她站在院中的陸長青,雙眼微眯注視了片刻,最後歎了口氣進入大殿,到桌邊給李避塵倒了一杯。
茶湯渾濁,比凡人喝的下等茶還要差。
“宗主大人看不上我這待客茶?”林素影啞聲問道,僵屍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即使林素影成了如今的樣子,可麵對她的注視,李避塵還是心頭一顫,趕忙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素影師姐……”
該有的稱呼還得有,心裡再不願意,也得看守真仙君的臉麵。
“今日才來看望師姐實在是避塵失禮,還望師姐理解避塵苦衷,另外還有一事需要師姐相助,望師姐幫避塵一次。”
李避塵恭敬有禮,言辭懇切。
林素影依舊麵無表情,抬手按了下被濕漉黑發遮住的耳朵位置。
“抱歉,我好像沒帶耳朵,待我找找耳朵在何處。”
李避塵嘴角抽了下,林素影起身到處查看,目光忽然落在茶壺上,李避塵頓時有種極為不詳的預感。
緊接著就看見林素影掀開茶壺蓋子,從裡麵夾出一個破爛的人耳,裡麵還有條細長蜈蚣在掙紮。
李避塵:!!!
林素影扯掉蜈蚣抖掉上麵的茶水,偏頭將耳朵按在臉側。
“好了,現在能聽到了。”
李避塵瞪大眼睛差點把手裡茶杯捏爆,彆看隻是破爛的茶壺,但也是守真仙君當年親手給林素影煉製的,所以茶壺裡有什麼,李避塵根本無法探知。
而且他心裡很清楚,林素影就是故意的。
百年了,她睚眥必報的性子一點都沒變,就算現在少言少語動不了手,她也能讓她不喜歡的人難受還說不出來。
果然,她的安分隻是表象,隻是因為她恩怨分明從不牽連無辜。
李避塵強壓著胃中翻滾,不動聲色的放下茶杯。
“避塵剛才說,有一事需要師姐……”
咚!
林素影右邊眼珠突然從眼眶中掉出來,砸在桌上咕嚕嚕的滾到李避塵麵前,同他大眼瞪小眼。
李避塵:…………
“抱歉,身體太破,眼珠子都兜不住,你繼續說。”
林素影把眼珠子撈回來,扒開眼皮按進去。
李避塵此刻隻覺屁股下麵全是刀子,叫他坐立難安,恨不能立刻挖個洞逃走。
尤其想到當年林素影對他的指點和幫助,再想想這百年明知她過得淒苦卻坐視不理,這臉上和心裡都火辣辣的,被深深的愧疚感折磨,哪裡還敢再問她當年死時的具體細節。
李避塵無意識的拿起茶杯,習慣性的準備喝茶遮掩,茶杯到嘴邊忽然想起剛才的耳朵,眼角狂抽。
“咳咳,好燙我吹吹,呼——呼——”
李避塵吹了兩口放下杯子,暫時換了個話題。
“餘成風近日已經結嬰,他說想要將師姐接到他的天星崖居住,不知師姐意下如何?”李避塵仔細觀察林素影。
林素影仍舊麵無表情,“好。”
李避塵一怔,一個好就完了?難道不應該解釋下為什麼忽然想要出去住嗎?
林素影的僵屍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李避塵雙眼微眯,心中轉出無數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