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族老們一個個都打起了精神,乾脆就在府裡住下了,每天輪流上陣,火眼金睛地盯著賬房,盯著賬本,不眠不休,把二房在賬冊中動的那些手腳全都揪了出來,除了錯賬、漏賬外,甚至還有一個族老記得老侯爺顧宣早年置辦過一個錢莊,卻不曾在產業清單與賬冊中提及。
最後,族老們盯著顧簡把他私藏的那份錢莊契紙也交了出來,王氏直到此時方知顧簡還私藏了一份產業,也不知道該氣憤還是該心疼。
將府中所有的賬冊和家產清點完畢,用了足足四天。
族長又親自核對,把這些產業一一分妥,連三房嚴氏母女都有一份。
照理說,三房嚴氏守寡,膝下又沒有男丁,是不會被分出去的,當然也得不到家產,也就是顧雲真出嫁時可以從公中得到一份嫁妝而已。
但是,顧淵主動提出,三房同樣應該有一份產業。
三房雖然沒有男丁,但也有女兒,也該與四房、五房一樣。
將分家的細節解釋了一遍,又把清單分給每房人看後,族長環視廳內眾人,朗聲問道:“你們可有異議?”
廳內的氣氛有些凝滯,有些浮躁。
“……”三太太嚴氏有些不安地捏了捏帕子,看了看族長,又看了看顧淵,欲言又止。
這是要把他們幾個庶房都分出去嗎?
他們三房孤女寡母的,就是得了家產,能不能守住也是個問題。
自古以來,家裡若是沒個男丁,就是容易被人欺辱。
更何況,女兒自打與慕容家退親後,親事也沒個著落……
在嚴氏的心裡,最重要的始終是女兒的將來。
她也擔憂,一旦她們母女搬出去後,她一個寡婦諸多不便,又如何為女兒相看一門好親事。分家可不僅僅是分產業那麼簡單。
顧雲真看出嚴氏的不安,安撫地握住了母親的手,溫婉地一笑,眼神溫柔而堅毅。
“三叔母,”坐在顧雲真另一側的顧燕飛開口道,“大姐姐也姓顧,三房雖無男丁,可大姐姐也是顧家血脈,一樣可以承繼三房的產業。”
“若是那些掌櫃、莊頭敢奴大欺主,家裡不是還有大哥在嗎?誰不老實,揍一頓自然就乖順了。”顧燕飛挑了下眉,用帶著幾分戲謔的口吻地說道。
妹妹放了狠話,顧淵就自然而然地擔負起了打手的職責,頷首道:“有我呢。”
嚴氏聽出了這對兄妹的言下之意,如釋重負,麵上露出喜色,也就是說,他們三房不用搬走,還可以住在府裡。
那就好,那就好!
嚴氏反握住了女兒的手,目露異彩。
這份產業也是三房的意外之喜了,將來女兒出嫁,她不僅可以給女兒添妝,還可以留一份在她身邊,作為女兒的仰仗與退路。
顧四爺與顧五爺略帶幾分猶豫地彼此互看了一眼。…
因為三房多分了一份,嚴格說來,他們分到的產業比例變少了,但因為二房偷偷藏下的錢莊被扒了出來,這麼一算,他們分到的實際產業反而比預想的更多了。
見他們久久不答,上首的族長就又問了一遍:“大家可有異議?”
顧四爺與顧五爺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彼此點了下頭。
他們自知才乾平平,又是庶出,也從未覬覦過爵位,隻想像幾個庶出的叔父一樣安穩度日。
兄弟倆先後對著族長表了態:“伯父,我沒有異議。”
“伯父分得公允。”
本來有定遠侯的爵位在,隻要不分家,他們的兒子就是侯府公子,女兒就還是侯府千金,子女日後談婚論嫁也能談得更好。
但是現在,侯府連爵位也沒了,也就隻剩下這一棟偌大的宅邸罷了,侯府以後就隻是“顧府”了,既如此,還是分家過得自在些。
他們又不是沒有男丁支撐門楣的三房,也隻能寄人籬下,還不如和和樂樂地把這個家給分了,也能在顧淵麵前賣個好。
顧四爺笑容滿麵地又補了一句:“辛苦伯父還有幾位族老了,改日等我搬到了新宅子裡,再請各位長輩來家中喝酒。”
從頭到尾,也沒有人去問二房的意見。
一旁的顧簡麵黑如鍋底,氣得不能自抑。
他們二房本該分一成五的,可因為三房分了一份,便又降低到了一成二,隻剩下了區區一成二。
他心裡覺得這兩個庶弟簡直太窩囊了,就這麼任由三房從他們身上又刮走了一層血肉。
可偏生他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生怕多說一個字,族長又提出要把二房除宗。
等送走了族長以及一眾族老後,顧淵再次回到了正廳,一點也不留情麵地直接開口道:“二叔父,二嬸母,我給你們十天,十天內二房必須搬走。”
顧淵說話時表情冷峻,語氣平靜又堅決,給人一種言出必行的殺伐果敢。
顧淵也從來是個敢說敢做的人,顧簡毫不懷疑,屆時他要是敢晚走一天,他這個桀驁不馴的侄子就敢把他們二房的行囊打包丟出府去。
說完,顧淵也不管顧簡、王氏等人是何反應,招呼上顧燕飛一起離開了正廳。
兄妹倆才走下廳前的那幾階石階,後方就傳來了顧雲嫆略顯發緊的聲音:“大哥!”
顧雲嫆拎著裙裾,步履匆匆地邁出了門檻,叫住了顧淵。
“能不能再過一個月?”顧雲嫆看著幾步外的顧淵,輕輕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