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咬死不認!
“誰?”顧燕飛又往下踩了踩,腳下繼續施力,再問道。
從這書生的表情變化,顧燕飛就看出來了,這對情蠱確實不是他養的。
薛書生覺得自己的右肩胛骨幾乎要被踩碎了,再次慘叫出聲,嘴唇顫抖如篩,痛得他幾乎要暈厥過去了。
顧燕飛忽然鬆開了腳,拉著樊慕雙往後退了兩步。
“……”薛書生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右肩,痛苦地直打滾,身子像蝦米似的縮起,狼狽不堪。
他以為自己逃過了一劫,可下一刻眼前一暗,大門口出現了一道頎長的身影。
一張笑得瘮人的俊麵映入他的眼簾。
“憑你,還想當我妹夫?”樊北然笑容親和地俯視著薛書生,一腳撩陰腿往對方兩腿之間踢去,踢腿快如風,一點也沒留情。
“嗷——”
一聲發自靈魂深處的慘叫響徹屋內,聽得守在外頭的樊家車夫都哆嗦了一下。
顧淵眼角抽了抽,連忙也走了過去,不著痕跡地擋住自家妹妹的視線,瞪了樊北然一眼。
這裡還有姑娘家呢!
然而,樊北然正在起頭上,根本沒注意顧淵這邊,踹了一腳,又一腳,一下比一下重,一副衝著把人給打殘、打死的架勢,戾氣十足。
顧燕飛冷眼旁觀,無論是麵容,還是心中都沒有絲毫的動容。
若不是情蠱已除,樊慕雙的命運肯定也如上一世一樣,流落青樓,才芳華就提早凋零了,此生儘毀!
薛書生的慘叫聲此起彼伏,聲聲不絕。
沒一會兒,他已經被樊北然踢得鼻青臉腫,就像是染了血的大豬頭似的,青青紫紫紅紅,五官麵目全非。
他額頭上那根凸起的“線”還在蠕動著,在他坑坑窪窪的臉上爬了一圈又一圈,似在躲避著什麼,又似在追逐著什麼,讓薛書生那張臉變得愈發猙獰、詭異。
樊慕雙猶覺不解氣,在一旁一邊揉著手腕上的雞皮疙瘩,一邊轉頭對樊北然喊道:“二哥,你繼續打!”
“打死了,算我的,這種人活著也是浪費大米!”
要不是嫌惡心,樊慕雙就自己上了。
顧淵默默地看著神情憤慨的樊慕雙,再回想她之前在顧府時情深款款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顧淵又往顧燕飛的方向挪了兩步,低聲道:“情蠱真能令人對下蠱者傾心一生,能讓一人完全失去理智,違背自己真正的意念?”
這可不是糊塗一時,而是讓人糊塗一世,讓人眾叛親離,那未免也太可怕了點。
殺人不過點頭地,這簡直比殺了這個人還要狠!
顧燕飛點點頭:“若是絕品的情蠱,一旦中蠱就再也化解不了,蠱離人亡,不死不休。在被下了子蠱的那一刻,中蠱者就等於是一具沒有靈魂魄的扯線木偶了。”…
“活著也等於是死了。”
“至於樊五姑娘所中的這種情蠱,隻是凡品而已。”
“連一隻貓都能讓樊慕雙變心,不過爾爾。”
當樊慕雙被晴光所魅惑的時候,顧燕飛就確信了,對方的情蠱可以解。
顧燕飛是說得輕描淡寫,可顧淵猶有幾分餘悸:若是沒有妹妹,樊家連樊慕雙是出了什麼狀況都不知道,就隻能看著自家好好一個姑娘生生被毀……
就像是他得知自己的妹妹被調包時一樣……
顧淵雙眸深黑如暗夜,握緊了手裡的劍鞘,指節骨因為用力微微突出。
靜默半晌後,他突然譏誚地說道:“這康王和方明風,也跟中了情蠱一樣。”
“一個個為了情,要死要火,簡直走火入魔了。”
顧燕飛不由怔住了。
她一個閃神,沒注意手裡的小瓷瓶,那條子蠱就從瓶中爬出,朝地上躍下……
顧燕飛眼眸半垂,羽睫輕扇,默默在心裡念著:情蠱。
確實挺像的。
一樣癡心不改。
一樣飛蛾撲火。
一樣舍己忘家。
往好聽的說,他們是一往情深,生死不移。
可換一個角度想,也未嘗不像是中了情蠱呢。
“妹妹。”顧淵見她恍神,輕輕地喚了她一聲。
顧燕飛這才發現手裡的小瓷瓶空了,那越獄的子蠱掉在了地上,蠕動著細長的蟲身,慢悠悠地爬著,蟲身扭成了一段波浪線。
樊北然又重重地踹了薛書生一腳後,朝兄妹倆走了過來,不屑地撇撇嘴道:“他招了。”
“他說,這情蠱是他從無量觀的一個老道那裡偷來的。那老道的道號‘雲丘’,是個六十來歲的矮胖老道。”
樊北然抱胸而立,輕蔑地又斜了地上奄奄一息的薛書生一眼。
這書生實在是個潑皮,說什麼樊慕雙讚他的字好,是賞識他的才華,他因此對樊慕雙一見鐘情,就去正殿求緣,一個老道見他癡心,說可以成全他,這才贈他一對情蠱,讓他得償所願。
呸!
這種胡話真當他樊爺是傻子嗎?!
樊北然又把人給狠揍了一頓,這書生才說了實話。
“呀。”樊慕雙似乎想到了什麼,雙眸微張地撫掌道,“去年十一月,我陪娘去過一趟無量觀,捐了些香火錢,無量觀的道士還送了我娘一本手抄的《道德經》。”
“我也就去過那一次而已……啊!”
說了一半,樊慕雙花容失色地驚叫了起來,喊破了音,簡直要跳腳了。
“它它它……它怎麼朝我爬來了?”樊慕雙指著地上那條蠕動的子蠱,子蠱慢條斯理地朝樊慕雙那邊爬去,越爬越近。
小姑娘的右手在顫,聲音也在顫,配上她那張人畜無害的小圓臉就像一隻楚楚可憐的小白兔。
她天不怕,地不怕,自小也不怕那些個蛇蟲鼠蟻,唯獨眼前這條例外,她可真是怕死這條長蟲了!…
樊北然想讓妹妹躲到他這邊來,然而,話還未出口,就見樊慕雙已經迫不及待地躲到顧燕飛身後,一副小鳥依人、楚楚動人的模樣。
樊北然:“……”
顧淵默默地側過臉,輕輕地嗤笑了一聲。
顧燕飛從袖中摸出了一道符籙,將其夾在食指與中指間,輕輕一抖,符籙一角無火自燃。
一簇明火照亮了顧燕飛的小臉,她白皙的皮膚在昏暗的舊屋中仿佛瑩瑩發光的珍珠,頗有幾分寶相莊嚴的出塵。
那地上的子蠱仿佛被火燒到似的,細長的蟲身受驚地往後彈了起來,幾乎同時,薛書生的額下的那條“線”也彈了起來,引得薛書生又發出一聲吃痛的慘叫。
“退開。”顧燕飛淡淡道。
顧淵與樊北然就依言退了幾步,而樊慕雙依然依偎在顧燕飛身邊,挽著她的胳膊退了兩步,簡直快成她的掛件了。
子蠱落荒而逃地調轉了方向,往薛書生那邊龜爬了過去,一伸一縮,一扭一動。
子蠱爬得越近,薛書生就覺得額頭越痛,頭疼欲裂,感覺似有什麼東西在他腦子裡翻江倒海地打滾似的,嚇得他幾乎要魂飛魄散。
他很想逃,可是他被打得右肩脫臼,身上也有好幾處骨頭都斷了,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他爬不起來,隻能不斷地以背部蹭著地麵吃力地往後挪,滿頭大汗,嘴裡喊著:“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
“樊五姑娘不是沒事了嗎?!”
“救命……”
在薛書生慘厲的尖叫聲中,那條子蠱終於慢吞吞地爬到了他身上,一點點地從他的鼻孔中鑽了進去,細長的蟲身漸漸地沒入……
最後,什麼也看不到了。
這一幕看得樊慕雙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從頸後到胳膊的汗毛根根倒豎,又往顧燕飛那邊靠了靠,低聲問:“他……他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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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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