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添妝(1 / 2)

“妹妹,我想去祠堂看看祖母。”

顧淵的表情看著很平靜,隻是那微微沙啞的聲音透露出他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他在金吾衛當值好幾天沒回府了,根本不知道顧燕飛在短短兩天內悄無聲息地把這件事給辦了。

他的妹妹啊!

顧淵揉揉顧燕飛的頭,感覺既驕傲又自豪,心口淌過一股暖流。

兄妹倆一起去了位於顧府西路的顧氏祠堂,顧燕飛親手把修改後的顧氏族譜供奉到了祖母戚朝寧的牌位前。

嫋嫋的檀香彌漫在這間光線昏暗、燈影幢幢的祠堂中。

兄妹倆各自捏著三根線香在蒲團上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顧淵率先將線香插入牌位前的三足香爐中。

顧燕飛手執線香看著祖母的牌位,櫻唇微動,口中念念有詞。

這是最後一步了。

細細的青煙自燃燒的線香嫋嫋地飄入眼中,酸澀的眼眶泛起些許淚意。

略顯的模糊視野中,祖母的牌位上那縷白光又逐漸變得更明亮一些,縈繞在牌位的周圍,如煙似霧,仿佛碰觸到了顧淵的額頭。

顧淵似有所感,仰起了頭,往正前方望去,但他隻是凡胎肉眼,什麼也看不到。

顧燕飛鼻頭一酸,眼眶發熱,抬手飛快地掐了個訣。

空氣似乎隨之微微震動了一下,蕩起層層看不見的漣漪。

四麵閉合的祠堂內,一陣涼風無端刮起,刹那間,兩邊的蠟燭架上的兩排燭火幾乎被吹滅,團團燭火縮成了一個點,四周一下子暗了下來。

那道白光在顧燕飛的頭頂飄過,隨即就消失不見……

風停了,兩邊的燭火又燃燒了起來,祠堂內恢複了光亮。

“妹妹?”顧淵略顯激動的眼神對上了幾步外的顧燕飛,無聲地詢問著。

“祖母的魂魄剛剛重歸輪回了。”顧燕飛一邊說,一邊走到了香爐前,將她手裡的三根線香也插入其中。

上一次,她替祖母戚朝寧正名後,祖母就擺脫了魂飛魄散的命運,魂魄逐漸凝結了一起,在祠堂裡受香火滋養了月餘後,魂魄終於強勁了許多,恢複了七八成。

隻是戚朝寧是戚朝安的替身,隻要戚朝安一日與她還有羈絆,她就擺脫不了這牢籠,沒法獲得新生。

如今,顧燕飛終於割斷了這最後一縷羈絆。

從此,顧氏族譜上再沒了小戚氏戚朝安以及她的血脈,隻剩下了戚朝寧一人。

從這一刻起,戚朝寧與戚朝安再沒有任何關係了。

戚朝寧就隻是戚朝寧自己,是祖父顧宣的妻,是父親顧策的生母,不再是任何人的替身。

而她的魂魄在被困了三十幾年後,也終於可以歸位,再入輪回了。

顧燕飛心口一鬆,唇角、眉眼輕輕彎起,顧盼生輝。

“真好……”低低的歎息聲自顧淵的薄唇間逸出,冷峻的唇角緩緩地彎了起來。

他雙手合十,恭敬地對著牌位又拜了三拜,心總算安了。

兄妹倆很快就從祠堂出來了,外麵的空氣比祠堂裡清新多了,夾著鬆柏淡淡的清香,令人精神一振。

“喵嗚!”

一出門,就見前方不遠處一道黃白黑的毛團如疾風驟雨般一閃而過,貓一邊“喵嗚”地叫著,一邊追著一隻五彩斑斕的蝴蝶跑了,雞毛撣子似的尾巴豎得高高。

三花貓油光水滑的毛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漂亮得不可思議。

顧淵驚喜地看著貓的背影,“晴光回來了?”

若非妹妹強調晴光沒丟,顧淵都考慮叫上五城兵馬司的人一起全城找貓了。

“前天就回來了。”顧燕飛裝模作樣地撣了撣左袖,生怕自家大哥追問貓這些天去了哪兒,於是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大哥,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休沐嗎?”

顧燕飛略帶幾分同情地看著顧淵。

自家大哥真是勞碌命,平日裡要當差,總是忙得不見人影,偶爾一天休沐在家,他也是忙於練武、讀兵書,一刻不肯休息,恨不得把十二個時辰當二十四個時辰用。

顧淵微微頷首:“我今天休沐。”

“燕飛,我們下午出去跑跑馬怎麼樣?我跟路似、樊北然、嶽浚他們約好了,叫上你、還有阿芩她們,大夥兒一起去踏青跑馬。”

“路似最近剛得了一匹汗血寶馬,還囑咐我,一定要你騎上你的鴻羽,說他要跟你賽馬。”

賽馬啊。顧燕飛也有些心動,但還是搖了搖頭,“我待會兒得去給李雲嫆添妝。”

給李雲嫆添妝?顧淵駐足,驚愕地挑眉看著顧燕飛。

就是添妝。顧燕飛唇角含笑,淡淡道:“明天她就要出嫁了。”

“……”顧淵下意識地想說她不必去,但又一想,妹妹無論做什麼都自有她的用意,又改口道,“我等你吧。”

顧燕飛伸出兩根手指捏著自家大哥的袖口,輕輕地晃了晃,“大哥,你們先去,我騎鴻羽晚些再跟上你們就是了。”

“好,你記得追上來。”顧淵頷首應了,寵溺地看著妹妹,狹長的鳳眸在正午的陽光下分外明亮,分外柔和。

顧淵根本就不在意李雲嫆和康王何時成親,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早將這事拋諸腦後。

京城中的其他人則不然。

這兩日,京中的一雙雙眼睛都在觀望著這樁婚事,李雲嫆的身世更是成了京城中茶餘飯後的話題。

這些閒話也或多或少地傳入李雲嫆的丫鬟夏蓮耳中,可她沒敢跟李雲嫆說。夏蓮憂心忡忡地看了李雲嫆一眼,默默地沏茶。

坐在窗邊的李雲嫆舀了一勺燕窩送入口中,微微蹙眉。

這燕窩差了點,不是上好的血燕。

她勉強咽了下去,以帕子擦了擦嘴角,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右前方的一座四折紫檀木雕花繡緞屏風,屏風底座磕掉了龍眼大小的一角。

這間屋子隻不過讓李豪住了一天,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每每看著這座屏風上的瑕疵,李雲嫆就會一陣氣悶。

她先前一時氣憤地從這宅子跑了出去,可實在是無處可去,她既不能去康王府,也不能回蘆葦胡同,就隻能回來了。

當時李豪還叫囂著要把她趕出去,李大娘罵罵咧咧,左一個“賠錢貨”,右一個“賤蹄子”,但是李雲嫆已經無所謂了。

她直接告訴李家人:“我得從我的屋子出嫁!”

“等大婚那日,康王來迎親,你們想讓他看見我住在哪兒?”

“不讓我嫁得風風光光,那就是給康王添堵,你們自己考慮清楚!”

李雲嫆知道,對於李家人這種下三濫,曉之以理是無用的,隻能以權勢壓製,讓他們怕。

她這麼一說,李大娘與李父立刻怕了,沒什麼底氣,畢竟李雲嫆要嫁的人是堂堂康王,是皇親貴胄。

李大娘也擔心把李雲嫆這未來的康王妃給得罪狠了,嘀咕了幾句“矯情”、“難養”什麼的,還是乖乖讓孫子從這間精心布置過的屋子搬了出來。

當時,這間屋子早被李豪這熊孩子弄得一團亂,不僅是這座紫檀木屏風有了明顯的瑕疵,他還砸碎了花瓶和花盆,地上隨處可見一頁頁被撕碎的書頁、紙團、碎瓷片,牆壁上也被墨水胡亂地畫了一道道。

麵對一片狼藉宛如狂風過境的屋子,當下李雲嫆差點沒崩潰,卻也隻能暫時忍下了那口氣,把這筆賬先記下了,讓下人重新收拾了屋子,該修繕的修繕,該清理的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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