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嬤嬤有心給姑娘一個下馬威,宅子裡的人肯定都不會聽姑娘的,她們也隻能去外麵雇人斂屍了。
想著死狀慘烈的車夫老王與張婆子,卷碧覺得肩頭沉甸甸的。
“姑娘,您放心,奴婢這就去辦。”卷碧領了命,風風火火地走了,一時間也就忘了許嬤嬤說她要走的事。
卷碧出門的事當下就傳到了許嬤嬤耳中。
一個五十出頭、滿臉褐斑的婆子賠笑看著許嬤嬤,討好地說道:“我故意透了口風給卷碧,把卷碧嚇得差點沒摔了食盒。方才她去了二姑娘那裡後,就急匆匆地出門了。”
“我瞅著應該是二姑娘知道錯了,讓卷碧出門買些好東西孝敬嬤嬤您呢!”
許嬤嬤端起茶盅,氣定神閒地勾了下唇角,歎道:“二姑娘從小在外頭長大,性情古怪……我們這些當人奴婢的,也隻能多擔待點了。”
許嬤嬤剛磕掉了一顆門牙,現在張嘴時,口唇間多了一個黑窟窿,說話難免有些漏風。
婆子連連稱是,又說了一番諂媚的恭維話。
旁邊,兩個小丫鬟正在收拾行囊,時不時地過來請示許嬤嬤。
“馮婆子,你去盯著二姑娘那邊。”
許嬤嬤隨口打發了馮婆子,眼底閃過一抹狠意:二姑娘讓她在下人們跟前丟了大臉,這事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然而——
一炷香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當燭火燃儘,月降日升,許嬤嬤卻始終沒等來顧燕飛。
“許嬤嬤,行囊都收拾好了,老李頭那邊來問,何時啟程……”
早膳後,小丫鬟硬著頭皮來請示許嬤嬤,不敢直視對方陰沉如墨的臉龐。
一夜沒睡好,許嬤嬤臉上的氣定神閒早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難堪與惱怒。
她重重地把茶盅放在一旁的茶幾上,撞擊的重響令得小丫鬟心肝一顫,頭垂得更低了。
“……”許嬤嬤心煩意燥地揉了揉太陽穴。
現在,她也隻有兩條路好走,要麼就是自己打臉不走了,要麼就是丟下二姑娘即刻啟程回京。
她當然巴不得選第二條路,可問題是,她要是不帶二姑娘獨自回京的話,不好交差。
猶記得六月她從京城出發前,太夫人曾特意叮囑過,讓她好好教二姑娘規矩,這乾係到顧、方兩家的臉麵。
太夫人對侯府與英國公府的這門婚事十分看重,等著二姑娘回去履行婚約。
這差事不容有失……說得難聽點,她辦不好,侯府還有很多人等著接手呢!
想著,許嬤嬤覺得缺牙的位置一陣陣的抽疼,這種疼痛仿佛直滲透到了骨髓裡。
“許嬤嬤,不好了!”馮婆子大驚小怪地喊著,急匆匆地跑進了屋,圓圓的下巴與臃腫的身體跑得一顫一顫的。
許嬤嬤心裡嫌棄馮婆子粗鄙,但還是問道:“怎麼了?”
馮婆子答道:“今兒一早,采買的錢婆子經過竇氏當鋪時,被那裡的夥計拉住了,夥計說,昨天傍晚有人去當鋪當一對耳環,耳環上有我們侯府的印記。”
“現在,外頭都在傳,說我們定遠侯府是不是沒落沒錢了……要被削爵了。”
最後五個字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細若蚊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