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芩的目光落在了正前方,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笑眯眯地一擊掌,提議道:“嬌娘,不如讓大皇子殿下來定彩頭吧。”
眾人一怔,就聽前方的一個興奮輕呼聲:
“是大皇子殿下來了。”
周圍先是一陣騷動,接著又靜了一靜。
所有的聲音都像是被吸走似的,眾人的目光全都齊刷刷地聞聲望去。
就見那旭日升起的方向,一隊十七八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朝這邊策馬奔馳而來。
一行人中,最醒目的就是為首那位騎著白馬的年輕公子,正是楚翊。
璀璨的陽光傾瀉而下,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襯得他的氣質清逸出塵,朗朗如清風,皎皎如明月。
楚翊身著一襲月白色繡銀色暗紋的騎裝,策馬飛馳時,閃著微光的衣袂隨風輕拂,翩然欲仙,這一人一馬仿佛乘雲而來。
與楚翊齊頭並進的是一個二十出頭、麵容英朗的錦衣青年,皮膚黝黑,寬肩窄腰,身著一襲寶藍色翻領窄袖胡服,騎著一匹四蹄雪白的矯健黑馬。
“得得”的馬蹄聲回響在山林間,驚飛了林間一群雀鳥,偶有幾片羽毛飄落。
空地上的眾人紛紛起身恭迎。
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楚翊一行人越來越近,最後在十幾丈外勒緊了韁繩,馬匹們紛紛停了下來,嘶鳴不已。
“籲。”後方,康王楚祐把馬停在了距離楚翊半個馬身的地方。
楚祐一直在注視著楚翊,麵容沉靜、冷峻、肅穆,隻是從他略微用力的手背可以看出他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他胯下的黑馬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情緒,喘著粗氣。
“參見大皇子殿下。”
前方眾人恭敬地俯身對著楚翊行了一禮,喊聲整齊劃一,又驚起了三五隻鳥雀,撲簌作響。
其中一隻麻雀展翅在顧燕飛的頭上飛快地掠過,一側翅膀似乎輕輕地擦過了她的發髻。
馬上的楚翊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顧燕飛,唇角翹了翹。
今天顧燕飛身穿一襲丁香色繡紫藤花翻領窄袖騎裝,足踏鹿皮短靴,一頭濃密蓬鬆的青絲梳著簡單的纂兒,發髻上隻斜插了一支白玉梅花簪,沒有一點其它首飾,簪尾的兩朵紅梅在陽光撫觸下嬌豔欲滴。
楚翊溫潤的目光落在那梅花簪上,流連地轉了轉,眼底越加溫和。
顧燕飛對著楚翊露出一個明媚的笑靨,笑渦淺淺,算是打了招呼。
楚翊抬了抬右手,似是在回應著什麼,才對著眾人淡淡道:“免禮。”
楚祐順著楚翊的目光也看到了顧燕飛,眯了眯狹長的鷹眼,那鷹一樣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了顧燕飛頭上那支白玉梅花簪上。
這是……
楚祐的瞳孔微微一縮,眼神一點點地變得幽深。
彆人也許不認識這支梅花玉簪,但是楚祐認得。
這支玉簪名叫“傾梅簪”,是由太祖皇帝親手所刻,贈與太祖皇後。當年,先帝娶了元後柳氏後,太祖皇後就把這傾梅簪賜給了柳氏。
在楚祐六歲的時候,有一次在慈寧宮看到了一幅太祖皇後的畫像,畫像上的太祖皇後頭上就戴著這支傾梅簪,當時母後臉上那若有所失的表情深深地銘刻在當時還年幼的楚祐心中。
楚祐知道,母後也想要那支傾梅簪,隻是傾梅簪在柳氏辭世前就已經給了皇長兄楚祈。
很顯然,楚祈又把它傳給了楚翊。
而楚翊竟然給了顧燕飛?!
楚祐的眉頭跳了跳,無意識地拉了拉韁繩。
馬匹一邊踱著鐵蹄,一邊發出低低的嘶鳴聲。
楚祐恍然不覺,腦海中不由想到了上次他與袁哲一起時,曾在街上看到楚翊與顧燕飛一同在瓊芳齋的雅座裡。
他原本以為楚翊與她之間最多隻是“紅袖添香,攜美出遊”之類,可楚翊竟然連太祖皇後的東西都給了出去。
莫非這兩人之間並不是這麼簡單?!
楚祐深深地審視起前方這個他曾經不屑一顧的少女。
少頃,他的目光又從顧燕飛移向了楚翊,眼神又變得不同了,帶著幾分了然,幾分輕蔑,幾分若有所思。
此刻再聯想嫆兒告訴他的那些事,楚祐忽然就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某些散落的珠子終於串聯在了一起……
他的眸底掀起一片驚濤駭浪,手背上暴起一根根青筋,身形繃緊。
“大皇子殿下,您來得正是時候。”韋嬌娘笑吟吟地上前一步,豪爽地對著楚翊拱了拱手。
身為將門兒女,即便在那麼多人的目光中,她依然是落落大方,毫不扭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