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燕飛回到主院時,就見黃管事在院門口附近探頭探腦地張望著。
他當然也聽到了客院塌房的動靜,隻是顧燕飛早有吩咐,他不敢隨意踏出院門。
“再去收拾兩間客房,其他人若無事就早些歇息。”顧燕飛一邊吩咐黃管事,一邊繼續往裡走。
她從容不迫的樣子令黃管事忐忑了半宿的心一下子踏實了起來。
“是是是,小人這就是去辦。”黃管事搓著手連連應聲。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堂屋前的廡廊下,顧燕飛就近挑了把椅子坐下了,而四海以及其他的侍衛們則守在主院外。
顧淵隻比他們晚了兩步,很快就大步流星地進了屋,那俊逸的麵龐上,劍眉微蹙。
“這莊子沒轎椅。”他冷冷淡淡地跟王管事吩咐了一句,“莊子裡沒轎椅可不行,以後要備一個。”
黃管事又是一陣唯唯應諾,心裡腹誹:主子們都十幾年沒來莊子了,從前的轎椅早就壞了。
顧淵沒在意黃管事,快步走到了顧燕飛的身邊,放柔聲音問道:“妹妹,你好些了沒?要不要去請個大夫給你看看?”
顧燕飛擺了擺手,想說她就是最好的大夫,可話還沒出口,就聽屋外傳來一個中氣不足的蒼老女音:
“姑娘……大少爺……”
堂屋外頭,一道矮胖的玄色身影朝這邊步履蹣跚地跑了過來。
來人正是龐嬤嬤。
龐嬤嬤身上披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玄色鬥篷,額頭上還綁著之前的白布條,花白的頭發在風中有些淩亂。
黃管事的女兒小心翼翼地攙著龐嬤嬤的胳膊,小丫頭訥訥解釋道:“龐嬤嬤聽說大少爺也來了,就非要過來給大少爺請安。”
“大少爺!”哪怕是這麼多年沒見,龐嬤嬤依然是一眼就認出了顧燕飛身邊的顧淵,紅腫的眼眶再次含滿了淚水。
她離開時,顧淵還隻是一個六歲的孩童,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風儀出眾的郎君。
龐嬤嬤的氣色依然不佳,但心情顯然很好,一雙渾濁的老睛在看向顧淵與顧燕飛時,明亮了幾分。
顧淵雙眸微張,也同樣認出了多年不見的龐嬤嬤。
十年歲月讓一個懵懂稚童成長,變成了英氣勃發的青年,也同時殘酷地在龐嬤嬤圓潤的臉上刻下了無數道皺紋與銀絲。
“嬤嬤,”顧淵先是震驚龐嬤嬤怎麼也在這莊子裡,緊接著,他就意識到她受了傷,聲音中透著一絲暗啞,“你怎麼……”
“我與嬌娘她們來這裡躲雪的路上撿到了龐嬤嬤,”顧燕飛代替龐嬤嬤解釋道,身體慵懶地靠在高背大椅上,“當時龐嬤嬤被人打傷了頭,倒在路邊。”
“嬤嬤說,她今天去過府裡,但被人打發了。”
顧燕飛言簡意賅,並未說太多,眉宇間難掩疲累之色。
顧淵瞳孔翕動,薄唇緊抿,右手下意識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嬤嬤……”他的目光又在龐嬤嬤包著白布條的額頭上轉了轉,平日裡冷峻平穩的聲音中透著一絲不明顯的顫意。
他不傻,從顧燕飛的這寥寥數語中立刻就想明白了一點,龐嬤嬤這是被人殺人滅口了。
可是,為什麼?!
顧淵的眼眸冰冷幽暗,如同藏著萬年寒冰。
那些血脈親人的身影交錯著浮現心頭。
顧淵薄唇緊抿,隱隱感覺到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
卷碧手腳敏捷地給眾人一一都奉了茶,唯有顧燕飛那杯是卷碧親手端到她手裡的。
這莊子裡也沒什麼好茶,卷碧就用了隨身帶的花茶,一股淡淡的梅花茶香隨著茶水的熱氣飄散在空氣中。
喝了幾口熱茶後,顧燕飛的臉色被熱氣熏紅了一些,但身體依舊乏力,唇色略有幾分蒼白。
顧燕飛審視著顧淵複雜的表情,眸光深邃,徐徐地開口問道:“大哥,你有沒有得過天花?”
因為疲憊,她的聲音不如平日清脆,在屋外風雪的映襯下,透著一絲絲滄桑的感覺。
龐嬤嬤聞言不由捏緊了帕子,乾扁蒼白的嘴唇微顫。
聽到“天花”時,連一旁默默喝茶的楚翊也有了些反應,朝顧淵斜了一眼。
“……”顧淵一臉疑惑地挑眉,不知道妹妹為什麼會這麼問。
回想了一番後,他老老實實地說了:“我記得三四歲時有一次,病得很厲害,一直發燒,昏昏沉沉的……祖母說是天花。”
“真是天花嗎?”顧燕飛緊緊地盯著顧淵的眼眸,努力振作起精神,再問道,“大哥就沒有懷疑過嗎?”
她的臉色微有些發白,看向顧淵的目光變得更加深邃,更加複雜。
顧淵:“……”
顧淵凝眸,表情漸漸變得嚴峻。妹妹當然不會無的放矢……
1秒記住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