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的馬車很快就在儀門外停穩,她們下了馬車後,就看到一個二十來歲的錦衣青年候在那裡。
青年高大健壯,方臉輪廓分明,五官英挺,隻是那麼靜靜地站著,就有一股年輕人的銳氣撲麵而來。
“晚輩見過太夫人。”慕容雍上前幾步,雙手抱拳,有禮地對著顧太夫人拱手行禮,笑容豪邁。
顧太夫人上下打量著眼前英氣勃發的青年,麵容上露出滿意的樣子,慈愛地說道:“好孩子,不必多禮。”
那神態、那語氣透著親熱。
後方的第二輛馬車,顧雲真與顧燕飛一前一後地下來了。
慕容雍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望向了姐妹倆,先看向自己的未婚妻顧雲真,對著她展顏一笑,牙齒整齊白皙,一側虎牙帶著幾分銳利。
慕容雍的視線隨後掠過了比顧雲真落後了一步的顧燕飛,笑容凝在了唇畔,表情明顯怔了一下。
他的瞳孔翕動了一下,一側劍眉也挑了起來,若有所思。
那日在天音閣雅座內見過的“少年”與眼前這個清麗脫俗的少女,重疊在了一起。
是她!
慕容雍定定地望著與顧雲真並行的顧燕飛,認出了這姑娘分明就是當日那個女扮男裝、出手救了衛國公的少女。
那天,慕容雍就懷疑那個與她在一起的青年不簡單,後來才從康王那裡知道那是大皇子。
“親家太夫人,恕我來遲了!”不遠處,一個四十幾許、珠光寶氣的豐腴婦人快步朝這邊走來,一字眉,吊梢眼,滿麵爽利的笑容。
她的聲音微帶著幾分高亢,頗有些先聲奪人的味道。
說話的同時,她笑吟吟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顧燕飛嬌豔的麵龐:“這位姑娘也是您的孫女吧,瞧著冰肌玉骨,像朵花似的,您還真是會養孫女!”
她最後半句等於是把顧雲真也一起誇上了。
顧太夫人聽著頗為受用,笑容親和,道:“親家過獎了。這是老身的二孫女。”
原來是顧家人啊。慕容雍心道,眸色幽深地凝視了顧燕飛半天,若無其事地見了禮:“顧大姑娘,二姑娘。”
慕容大夫人上下打量著顧雲真,越看她越喜歡,拉過她的手好好地將她誇了一通,神情溫和慈愛,一會兒誇她溫婉漂亮,一會兒誇她乖巧懂事,一會兒誇她孝順賢淑。
氣氛其樂融融。
待慕容大夫人說了一會兒後,慕容雍適時地插嘴道:“母親,今日天寒地凍,這裡又風大,還是到裡麵說話吧。”
他言行得體,瞧著風度翩翩。
慕容大夫人歉然一笑,忙歎道:“哎呀,怪我失禮。”
“親家太夫人難得來府中,我本該好好招待,哎,這段時日婆母重病不起,我實在是……”
“親家不必多禮。”顧太夫人急忙打斷了對方,一派懇切地說道,“貴府的老夫人病重,我也是憂心不已,這趟來也想探望一下老夫人。”
“說來,我們也有些年不見了。到了我們這把年紀,真是見一次,少一次啊。”
說著,顧太夫人唏噓地歎了口氣,目露感傷之色。
“親家太夫人真是有心了。”慕容大夫人捏著一方帕子抹了抹眼角,唉聲歎氣道,“婆母自入冬起,身子就不太好,一半以上時間就躺在榻上……這些天,天氣冷,她老人家瞧著就更不好了。”
眾人簇擁著顧太夫人與慕容大夫人往內院方向走。
一路上,顧太夫人又問了幾句慕容老夫人的病情,從頭到尾也沒說顧燕飛懂醫術的事,心裡多少也有幾分顧忌,生怕這丫頭懂得隻是些皮毛。
這要是誇下海口,萬一讓人空歡喜異常,反倒不美。
顧燕飛一邊走,一邊隨意地打量著這棟宅邸。
內院最前方的正堂似乎翻新過,積雪下的青瓦不見一點青苔,梁柱的紅漆簇新鮮豔如烈焰。
雖是嚴寒冬日,但這院子不見絲毫遜色,隨處可見各色梅花、山茶花、南天竹以及君子蘭等,花團錦簇,姹紫嫣紅。
往來的下人們全都低眉順眼,遇到主子,就默然垂手立於一旁,一片肅靜,顯得井然有序,規矩森嚴。
一行人穿過半個府邸,來到了位於宅子西北方的一處院子,
老太君的院子裡異常安靜,死氣沉沉,一進院門就聞到一股撲麵而來的藥味,揮之不去。
顧燕飛立刻感覺到,自己心口那種不舒服的感覺變得更強烈了。
一個滿麵皺紋的老嬤嬤迎了上來,行了禮後,就恭敬地把一行人往屋內引,眉心深鎖,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顧燕飛一邊往前走,一邊漫不經意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庭院西側,一株蒼古遒勁的老鬆枯萎了;
老鬆邊的那個小池塘中池水已經乾涸見底;
東次間裡,案頭的那個青花瓷大魚缸裡沒有一尾魚……
顧燕飛眸色深詭,不露一點聲色地輕抿著唇,右手的手指在袖中按了按她的羅盤,有些好奇,有些興味,也有些躍躍欲試。
很快,幾個女眷穿過兩三道簾子,便來到一間光線昏暗的內室,慕容雍留在了外間候著。
她們一眼就能看到,靠北牆的架子床上躺著一個一動不動的老婦,床邊還圍坐了好幾位婦人與姑娘正在為她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