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嬌娘是聰明人,雖然沒明說,但心裡早就明白康王大概是有意效仿太祖皇帝,才會聲勢赫赫地搞了這麼一出大戲。
“……”顧燕飛但笑不語,隻是將手裡的茶杯微微舉高,做出敬她一杯的架勢。
她這一笑,這一舉杯,韋嬌娘瞬間悟了,抿唇一笑,也將手裡的茶杯舉高,與顧燕飛敬了一杯。
兩人交換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眼神,皆是喝了口茶後,跟著幾乎同時“撲哧”地笑了出來。
兩個姑娘的笑容那麼明亮,那麼愉快,那麼生動。
一股無言的默契流轉在眼神交彙之處,一切儘在不言中。
韋嬌娘忍不住就心生了一種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慨,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提議道:“等看完戲,乾脆去我家吧。我偷偷告訴你,我祖父有一壇上好的‘梨花春’,這可是好酒。”
“要是你去,他肯定舍得拿出來……”
“啪!”
韋嬌娘頓時忘了自己在說的話,尋聲望去,隻見大堂中央的某一桌一個留著小胡子的藍衣青年激動地說著:“我可是親眼看到真龍現身的!”
“這龍身至少有一條街那麼長,盤起來時能把整個康王府給罩住!”
“我也看到了。”同桌的中年男子朗聲附和道,目露異彩,“那是一條黑龍,純黑的黑龍!真龍現世,乃大吉之兆!”
旁邊幾桌的人也聽到了這番對話,心有戚戚焉地發出感慨:
“是啊是啊,真是新年好兆頭!”
“隻恨我無緣得見,否則定要對著真龍磕個響頭,讓它保佑我的家人。”
“……”
“聽說太祖皇帝起義前,也曾有黑龍降世的吉兆!”中央那桌的藍衣青年又是重重地一拍案,神采飛揚地說道,“這都五十年了,我大景朝再有此異象,那豈不是意味著真龍天子現世了?!”
“真龍降世,為擇明主。”中年男子在“明主”二字上加重了音量,似乎想到了什麼,對著大門外的天空拱了拱手,幽幽地歎了口氣,“……偏偏體弱多病啊。”
他沒明說是誰,但是從他的動作,任誰都能知道他是在說今上。
另一桌某個發須皆白的老者唏噓地接口道:“老夫幼時曾有幸遠遠地看過太祖皇帝一眼,實在是英明神武……”
不少觀眾的注意力都從戲台上移開,被牽引了過去,人雲亦雲地開始說真龍,追念太祖皇帝,甚至還有人拿康王比較起太祖皇帝來。
韋嬌娘也不看戲了,饒有興致地看起熱鬨來。
喜鵲推開門進來,急急道:“姑娘,剛剛府裡來人,讓您現在就回去,說是一會兒要進宮。”
“進宮?”韋嬌娘驚訝地挑眉,“這麼突然?”
喜鵲點點頭,一絲不苟地答道:“聽說是太後娘娘剛剛命人去國公府傳了口諭,宣國公夫人還有您一同入宮。”
韋嬌娘依依不舍地起了身,遺憾地看了看外麵喧嘩的大堂,又看了看一片哀泣的戲台。
大堂與戲台的氛圍一熱一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兩邊都恰好到了精彩處呢!韋嬌娘忍不住來回地掃視了幾眼。
讀懂了她的情緒,顧燕飛對著她招了招手。
韋嬌娘乖乖地傾身,就被又塞了一顆蜜餞,耳邊響起顧燕飛含笑的聲音:“我們明天再來。”
“那我們說好了。”韋嬌娘樂了,笑嗬嗬地撫掌道,“明天看了戲,我們再去我家喝梨花春。”
兩人擊掌為約。
韋嬌娘步履颯爽地走了,留下大半桌還沒吃完的糕點與零嘴。
顧燕飛沒走,反正她回家也沒事做,就繼續懶洋洋地歪在窗檻上看戲,清冷的目光在中間那桌的青年與中年人轉了轉,這兩人已經偃旗息鼓,正在不動聲色地彼此敬了一杯酒。
一樓的大堂就騷動得更厲害了,嘈雜得像是無數隻蒼蠅嗡嗡叫個不停,徹底將戲台上的吟唱聲淹沒。
真吵啊!顧燕飛微微蹙眉,嫌鬨得慌。
再讓他們這麼鬨下去,還讓不讓人好好看戲了。
“晴光。”顧燕飛不輕不重地喚了一聲。
“喵?”
後方靠庭院的那扇窗口外立刻就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貓叫,軟綿綿的。
下一刻,一團毛球從窗口飛似的躥了進來。
貓先後以高腳花幾和茶案為跳板,連續做了三個漂亮的跳躍,這一路足不沾地,輕快地落在了顧燕飛身邊的桌麵上。
然而,那高腳花幾和茶案被它蹬了兩腿後,全都搖晃了一下,花瓶、茶壺等相繼摔了下來,連續兩記“砰砰”落地聲響起,瓷器在地板上砸得粉身碎骨,一地狼藉。
卷碧已經看呆了。
三花貓漫不經意地舔了舔爪子,高傲得好似女皇般,絲毫沒有反省之心,甚至還氣勢淩人地對著顧燕飛質問了一聲:她又丟下它,自己跑出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