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麼點小事本不用他親自出馬,使個小內侍去水閣傳話就是了,可他知道皇帝看重這未來的大皇子妃,便親自走了一趟,趕緊調頭又返回了汀蘭水閣。
水閣內,東西兩側的姑娘們依然涇渭分明,或坐,或喝茶,或私語,隻是氣氛略有幾分尷尬。
守在門口的賀公公忙笑著拱手:“趙公公。”
其他人登時聞聲朝趙讓望去,趙讓就站在了大門口,輕輕地甩了下拂塵,拖著長長的音調道:“傳皇上口諭,顧二姑娘在鬥琴中勝出,皇上特許顧二姑娘以後在宮中配鞭,欽此。”
這道口諭引來韋嬌娘等人的歡呼,可是庾朝雲等人的麵子徹底崩不住了。
原來皇帝沒說,庾朝雲還能勉強告訴自己今天的鬥琴是平手,不過是顧燕飛投機取巧討了鳳陽大長公主的歡心。
可有皇帝的金口玉言,這次鬥琴的結果就毋庸置疑——
自己輸了!
自己自幼拜於何大家門下,連師父都親口誇過她的琴藝在同齡人中無人能出其右。
自己居然輸給了顧燕飛!
庾朝雲眼底的陰霾更濃重了。
對於韋嬌娘來說,顧燕飛贏了,那就等於是自己贏了。
韋嬌娘笑得眼眸彎成了兩道彎月,親昵地挽著顧燕飛的胳膊,小臉往她肩膀上靠,半是嬌嗔半是誇獎道:“燕飛,你剛剛還說自己不會琴呢。”
她覺得顧燕飛實在是太謙虛了,要是她有這功力,肯定要天天掛在嘴上。
“我沒說啊。”顧燕飛一本正經地糾正道,烏溜溜的瞳孔就這麼直直地與韋嬌娘對視,一點也不心虛。
咳咳,她剛剛也就是一不小心魂飛天外了而已。
路芩把臉湊了過來,靠在顧燕飛的肩頭回想了一番後,肯定地說道:“確實沒說。”
兩人以目光無聲地譴責顧燕飛:她那會兒的樣子是分神了吧!
她們隻瞪了顧燕飛三息,就繃不住臉了,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歡快地抱作了一團,笑聲肆意爽朗。
贏了就好!
其它都是細枝末節,沒啥好計較的。
傻樂了一會兒後,韋嬌娘又拉著顧燕飛回東側的窗戶那邊坐下,興致勃勃地借了顧燕飛新得的玄焰鞭把玩。
“燕飛,我跟你說,這玄焰鞭可不一般,聽聞是出自武器大師司徒器之手。”
“司徒大師生平隻愛鑄刀,這鞭是他為妻子所製。”
“你看這鞭子,鞭尾還能伸縮呢,鞭柄這裡藏了把小刀。”
“……”
說起她感興趣的話題,韋嬌娘就是滔滔不絕,如數家珍。
見她說得口乾,顧燕飛適時地給她遞了一杯茶,接著就感覺到身邊一暗。
桌邊多了一道海棠紅的身影,是庾朝雲。
隨著庾朝雲一起到來的,還有水閣東側那些姑娘們的一道道目光,那一邊靜得沒有一點聲息。
“顧二姑娘,”庾朝雲大大方方地對著顧燕飛福了福,“今日的鬥琴是我輸了。”
她的樣子十分的坦蕩,這種大方磊落的氣度為她引來好幾道讚賞的目光。
勝敗乃兵家常事,庾朝雲能坦然認輸代表她的風度與涵養極好。
這便是他們世家的氣節。
不愧是庾氏女。
不遠處的其他人雖對今天的輸贏還有些不服氣,卻也同時對庾朝雲又高看了幾分。
庾朝雲溫婉一笑,接著道:“從前,教我琴的先生也曾提點過我,說我技巧是夠了,但在意境上有所欠缺,終究是年紀小,經事太少。”
她這番話聽得韋嬌娘與路芩也有些意外,韋嬌娘更是差點被茶水嗆到,目光飄去了窗外。
顧燕飛倒是覺得很有“意思”,直直盯著庾朝雲的臉,在對方唇邊的那抹笑容上反複流連。
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她與庾朝雲竟然走上了與前世不太一樣的發展。
這一世從初見,庾朝雲對她的態度就很疏離,高傲端莊,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矜貴,和上一世判若兩人。
上一世,庾朝雲從一開始就抱著交好的態度與自己相識,就和現在一樣,當時的庾朝雲表現出了她最好的一麵。
她大方,得體,親切,優雅,溫和,就像是戲曲裡那些完美無瑕的千金小姐一樣。
彼時的自己既自卑,又孤獨,怯怯懦懦,輕易地就陷進了名為“友誼”的漩渦,對庾朝雲掏心掏肺,然後,遍體鱗傷。
嗬!
庾朝雲此刻這個笑容還真是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