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哲眼神一點點地變冷,似有一場風雪在眸中肆虐,在心裡嗤笑:祖父與父親說得果然沒錯,今上果然是無能,還沒自知之明。
他若是今上,就會耐下性子蟄伏,像先帝一樣徐徐圖之,將朝堂慢慢地掌握在手中,再謀算其他。
今上才登基短短一年而已,連龍椅都沒坐穩,就想拿他們世家開刀,還以為自己是太祖皇帝呢!
袁太後依然凝視著皇帝,勾唇笑了,隻是笑意不及眼底,問道:“那哀家倒也問問皇上有沒有什麼看中的姑娘?哀家也好幫著掌掌眼。”
皇帝悠然一笑,氣定神閒地說道:“太祖皇帝曾言,婚姻之事不能隻講父母之命,更要兩情相願。”
這一句話似是在說,楚翊的親事他自己會挑,就不饒太後費心了。
聽皇帝提太祖皇帝,袁哲的眼神又陰沉了三分。
當年,太祖皇帝揭竿起義,勢如破竹,打得前朝一路潰敗,當江北的大局已定時,他們袁家與其他世家也都主動臣服於太祖,拜其為主。
然而,太祖皇帝因為世家沒有助其攻下前朝而記恨上了世家,一心扶持那些寒門權臣來取代世家。
他們高門世家大都傳承百年甚至是數百年,在所屬州縣都是大戶大族,也曾在當地打壓過寒門的讀書人,然而,太祖皇帝雷厲風行,立刻就殺雞儆猴,青州王氏因此覆滅。
其他世家這才不敢再造次。
太祖皇帝從來都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
可這大景朝也就隻出了這一個驚才絕豔的太祖皇帝而已。
都說虎父無犬子,任何人都知道先帝不如太祖皇帝……而今上連先帝也不如!
大景朝的這三代皇帝可謂是一代不如一代……
袁哲用一種近乎蔑視的眼神看著皇帝難掩蒼老與病態的側臉。
今上早就被先帝養廢了,有什麼可懼的。
就像父親說得那樣,既然這個不聽話,那麼就換個聽話的好了。
袁哲慢慢地將視線從皇帝移向了康王楚祐。
楚祐正立於畫舫的屋簷下,屋簷陰影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襯得他狹長的銳眸比寒風還要冷厲,宛如一頭即將狩獵的豹子般蓄勢待發。
康王的體內流有世家血脈,是天然站在他們世家這邊的,而且康王羽翼未豐,也需要他們世家的扶持。
“七皇弟,”皇帝也與袁哲一樣看向了楚祐,目光意味深長,含笑地徐徐問道,“你覺得這句話對或不對?”
“……”楚祐麵色一沉,薄唇緊抿。
這句話原是出自他之口,是去年他請皇帝成全他與顧雲嫆時對皇帝說的話,皇帝此時不過是原話奉還。
迎視著皇帝略帶幾分挑釁的眼神,楚祐薄薄的嘴角漸漸地泛出一個冷笑,眸光陰翳。
他和他的嫆兒是兩情相悅,真心相愛,無關乎那些外在的家世,他喜愛嫆兒,就因為嫆兒這個人,她是否姓顧,是否是顧策之女都不重要。
嫆兒愛慕他,也隻因為他是他,不是因為他身上有康王這層光輝。
他們倆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但是皇帝……
皇帝口口聲聲把“太祖”、把“兩情相願”掛在嘴上,不過是拿著雞毛當令箭,說穿了,就是為了打壓世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