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內官監總攬內宮事務,就是這內廷第一大機構。
按照大景朝的規矩,內廷不得乾預宮門外事,同樣地,朝堂也不可乾涉內廷。
這規矩是為了內廷與外朝彼此之間的製約,禁止宦官乾預朝政,更不允許宦官與朝堂的外臣串通一氣。
現在楚翊當眾動內官監的人,他想把這些所謂的相關人等交由誰審?
大理寺嗎?
袁太後以指腹輕輕地摩挲著茶盅上的梅花浮紋,氣定閒神地又啜了口茶水。
可大理寺卿他敢接這茬嗎?
他不怕被禦史彈劾外朝乾涉內廷嗎?!
這是一條死胡同,楚翊也隻能把這些相關人等交由內官監自己審問,說到底,這樁案子的主動權還是得落到她的手上。
她想怎麼審,就怎麼審;
想怎麼結案,就怎麼結案,最後也不過是不了了之罷了。
像楚翊現在這樣當著這些勳貴世家的麵如此大動乾戈,卻鬨得雷聲大雨點小,最後也不過讓他自己變成了一場笑話,讓滿朝文武看輕了他。
楚翊啊,終究不過是一個未及冠的毛頭小子,過去這八年都像隻金絲雀似的被關在南越那個籠子裡,人事不知,對朝堂政治更是一竅不通,居然想借此為他自己立威?!
簡直可笑!
楚翊輕一振袖,喚道:“秦和。”
一個二十五六歲、身著鬥牛補青羅袍的年輕內侍便往前走了兩步,此人中等身形,麵容普通,一雙吊梢的細長眼眸仿佛睜不開似的,眉宇間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戾氣,讓人望之心底生寒。
那年輕內侍走到何烈的身側,作揖領命:“臣在。”
他的聲音尖細陰森,仿佛毒蛇纏身似的透著一股陰冷濕膩的感覺。
“這些人就交由你來審吧。”楚翊吩咐道。
從楚翊之前吩咐錦衣衛拿人,到現在令秦和審訊,語氣都很平靜,帶著一種從容不迫的氣度。
朗朗如星光,翩翩如清風。
“……”袁太後手裡的白瓷浮紋茶盅倏然停頓在了胸前,看著秦和的眼眸驚詫地微微睜大。
不止是袁太後認得此人,周圍的其他人也同樣認得此人。
秦和,內官監提督太監,乃是內官監的第二把手,地位僅次於掌印太監李函。
秦和原本隻是鳳鸞宮的一個小內侍,十幾年前就是在袁太後身邊服侍,曾在十年前幫康王擋過一支流箭,由此得了袁太後的賞識。
袁太後一力扶持秦和,在先帝跟前舉薦,而秦和也是機敏聰慧之人,總能揣摩領會上意,不僅辦事周全,而且下手狠厲,愈發得了太後的看重,用了足足十年,從一個普通的小內侍一步步地爬到了內官監提督太監之位,在這內廷之中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可是,秦和怎麼會在這裡?!
楚祐與袁哲的麵色也是驟然一變,楚祐眼神森冷,右手的關節握得咯咯作響。
從皇帝失足自畫舫跌落,到現在,這才過去了短短一炷香功夫,他們的心情就劇烈起伏好幾回,心裡隱約浮現了某種猜測。
在周圍眾人近乎驚駭的灼灼目光中,秦和眼角微挑,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慢條斯理地作了個長揖,神情自若地應道:“是,大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