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會墜馬是因為嫆嫆?
不,不會的。
方明風立刻否定,抬手揉了揉額頭。
他真是瘋了,怎麼能信顧燕飛的這些胡言亂語!
而且……
方明風的嘴角露出一絲絲苦澀,眼底卻是炙熱無比,回想著方才顧雲嫆奮不顧身地擋在他身前的樣子。
為了她,就算是倒黴又怎麼樣,自己甘之如飴!
方明風躺在地上,仰望著上方夜空中如圓盤般的銀月。
顧燕飛的話好似鬼魂的囈語般揮之不去地再次回響耳畔:“你越是靠近她,就會越倒黴……”
不!
方明風努力甩開腦海中的那句話,反複地告訴自己,這不算什麼。
這些日子來,他已經想明白了。
就算嫆嫆喜歡的那個人不是他,但是,他可以默默守護她一生!
周圍靜悄悄的,夜色靜謐幽深,路上什麼人也沒有。
唯有方明風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那裡。
寒風刺骨,可是他心頭熾熱,心臟有力地搏動著。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這邊走近。
嫆嫆!
方明風的腦海中浮現顧雲嫆嬌美的麵龐,目光一亮,心頭狂喜。
他吃力地抬頭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卻見一雙陳舊肮臟的草鞋進入眼簾,緊接著,另一雙帶著大小補丁的布鞋也走了過來。
方明風心一沉。
兩雙鞋的主人全都蹲下了身,其中一人粗聲道:“這人摔馬了,看來傷得不輕啊。”
“快,把他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走。”另一人不耐地催促道。
“放肆!”方明風咬牙切齒地斥道。兩個乞丐流民居然也敢對他無禮!
兩個乞丐見他根本動不了,哪裡管什麼放肆不放肆的,說乾就乾,合力把方明風身上裡裡外外地搜刮了一遍,將他身上的荷包、袖袋、腰帶乃至短靴等統統掏乾淨了,把值錢的東西全都拿走,也包括方明風發髻上的玉簪。
方明風麵黑如鍋底,額頭青筋亂跳,恨不得一刀殺了這兩個賤民。
他這輩子過得順風順水,除了在顧雲嫆的事上受了挫外,還從不曾像此刻這般無力過……哪怕是那日被康王捅了一刀的時候。
“你越是靠近她,就會越倒黴……”
“先是受傷,破財,再是家破人亡,直到一無所有。”
“屆時,你已經深陷泥潭,不得善終!”
顧燕飛說得這些話一遍又一遍地回響在他耳邊,這一次,他怎麼也甩不開,忘不掉。
遠處又傳來了野貓張揚的叫聲,似在嘲弄著誰一般。
夜愈來愈深了,也愈來愈冷了。
屋簷垂下一道道冰棱,地麵上的露水一點點地凝結成冰霜。
天漸漸地亮了,旭日冉冉升起。
英國公世子被巡邏的五城兵馬司發現昏迷在一個小巷子裡,身上的頭發和衣物被露水浸濕,顯然凍了一晚上。
英國公方懷睿被五城兵馬司通知來領人的時候,臉色黑得難看極了。
他甚至沒問世子到底出了什麼事,隻惡狠狠地吩咐下人將他丟回府裡,看管好了。
隨後,方懷睿又匆匆進了宮。
皇帝自大年初九起,就再也沒有早朝過,但凡臣子們問起來,大太監趙讓就憂心忡忡地說著,皇帝初九那日於承天門親審時受了風寒,龍體不適。
皇帝不上朝,朝臣們遞上的那些折子也全都被壓下,無論那些高門世家怎麼吵怎麼鬨,見不到皇帝,那就像是拳頭打進了棉花裡,有勁無處使。
乾清門外排著長隊,不少官員都頂著寒風等在那裡。
他們都認識方懷睿,彼此點頭致意,以為方懷睿也是專門來求見皇帝的。
但方懷睿沒去乾清宮,轉而從月華門去了養心殿,客客氣氣地請賀公公幫忙傳話:“賀公公,本公想求見大皇子殿下。”
賀公公進去通稟,不多時,就出來把方懷睿領了進去,穿過一道道門簾,一直領到了東暖閣。
從前,東暖閣中總是彌漫著一股子濃濃的藥味,自打皇帝把這裡讓給楚翊後,就變成了另一種清清冽冽的熏香味,也沒鸚鵡的叫聲,周圍異常的寧靜。
此時,一襲白衣的楚翊就坐在窗邊的榧木棋盤前,自己跟自己下棋,黑白棋子已經占據了半邊棋盤。
一下下的落子聲乾脆利落,他的每一步棋都走得很慢,顯得氣定神閒。
青年舉手投足間一派優雅閒適,唇角微微翹起。
“殿下。”方懷睿停在了三步外,恭敬地抱拳行禮。
庾家那件事事發後,這幾日,方懷睿去過乾清宮,也來過養心殿幾趟,但是既沒見到皇帝,也沒見楚翊,今日楚翊肯見他,讓他心裡升起了那麼一絲絲期望。
方懷睿飛快地瞥了楚翊一眼,感覺大皇子的心情似乎極好,於是硬著頭皮說道:“不知可否讓微臣將賤內領回去?”
說話的同時,方懷睿在心裡把庾氏罵了一百遍。
然而,庾氏是名正言順的英國公夫人,方懷睿再不喜這個妻子的所為,也要顧忌英國公府的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