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府抗疫有功,皇帝龍顏大悅,在早朝時特意對張知府大加讚賞,對江州府的大夫們也進行了褒獎,賞賜無數。
靖州疫情穩定下來,鎮北侯府上下著實鬆了一口氣,老夫人不暈了,鎮北侯也不黑著臉了,正打算迎接崔致回府呢。
崔遠單手駕馬,一路疾馳趕往靖州,剛入城中,直奔知府。
一路走來,他將靖州府的情形與幾日前收到的情報對比,發現因為晉宣等人的救援,這裡如今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知府現在心下大定,乾什麼都有使不完的勁兒,成天對著晉宣他們咧嘴大笑,但因相貌粗莽,看起來頗為瘮人。聽人稟報侯府次子拜訪,他轉了轉眼珠子,起身行至府外,就見一年輕兒郎站在門外,英俊爽利。
見到知府,崔遠行了一禮,“鎮北侯次子崔遠見過大人。”他是白身,知府乃朝廷要員,自然要恭敬行禮。
想起崔致剛來靖州的時候,職位比自己低得多,卻傲慢得不行,這兩廂一比較,知府對崔遠的印象就相當好了,連忙笑著問:“你是來看你兄長的吧?他在醫館接受診治,正好本官也要去瞧瞧,你跟我一起罷。”
與崔遠一開始想象的不同,他本以為晉宣會因為神醫之死,恨極崔致和衛清晗,定不會有好臉色。但走進醫館一看,發現晉宣居然神色如常,對崔致和其他病患一視同仁,絲毫不見芥蒂,心想: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醫者仁心?還是說是自己太過心胸狹隘?
醫館裡井然有序,每人各司其職。此時疫情不再擴散,患者也漸漸好轉,所有人臉上都掛著希望的笑容。
崔遠見之,不禁心生觸動,還有什麼能比活著更為重要?這些百姓病了,有人伸出援手醫治,然而謝縈和那位老神醫一生救治了無數人,到最後卻因掌權者的鬥爭而無辜慘死!這兩殺,不僅僅隻是兩條命,而是無數可能會被拯救的命!
倘若今後龍椅上的掌權者是如此的狹隘,隻為了一己之私去殘害無辜百姓,那天下百姓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晉宣正忙得腳不沾地,忽聽有人喚他,轉身一看,是個熟人,於是邊撚著藥材邊道:“你是來看你大哥的吧?他身份貴重,獨自在裡間,衛清晗陪著他。”
“嗯。”崔遠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晉宣哪有時間管他?拿著藥材就吩咐藥童去煎,崔遠對他很是愧疚,心下一動,道,“我也可以幫忙!”
晉宣掀了眼皮看他一眼,“那行吧,幫我把藥材分類整理好。”
忙碌了一整天,夜幕降臨,晉宣回知府客房休息,崔遠則去見崔致和衛清晗。
其實他搞不懂當初衛清晗為何非要來靖州,好似這裡有什麼東西相當吸引他一樣,而崔致,一如既往追隨衛清晗,不顧祖母和父親的反對,執拗固執得要命。
現在好了,不慎染病將祖母嚇暈過去不說,明明是來抗災的,卻還要兩三個人在旁邊服侍,他實在不知該跟他們說些什麼。
倒是衛清晗,見到崔遠,眼睛頓時變亮,一臉喜色,高興地撲過來又要環住他的胳臂,崔遠往旁邊挪了一下,衛清晗麵容微僵,旋即恢複笑容,“阿遠哥對不起,我見到你一時太高興,忘了你手臂不能碰。這些天阿致哥患了疫病,我很擔心,就怕他出事,幸好你來了!”
麵容蒼白的崔致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容,安慰道:“我沒事,你彆擔心了。”
“我來也幫不上什麼忙,你們該感謝的是江州府的大夫們,要不是他們,大哥恐怕……”崔遠頓了頓,“祖母和父親很是擔心,特地讓我來看看,待你病好後一同回京。”
崔致麵色微黯,“是我不孝,回去自會向祖母和父親請罪。”
他們心疼你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讓你請罪?崔遠腹誹著,隻覺得他們的父慈子孝與自己格格不入。
“阿遠哥,我們確實應該感謝江州府的神醫,聽說研究出藥方的就是之前那位老神醫的徒弟,想必他定是得了神醫真傳,繼承了神醫衣缽,否則……”衛清晗似乎想到什麼,突然驚喜道,“阿遠哥,這麼說來,你的手臂有救了!”
因為跟不上他的思路,崔遠愣了一下,“啊?”
衛清晗雙眸晶亮,“你想啊,那晉宣本來也就是一個普通大夫,而鼠疫自古以來誰能徹底醫治?唯一可以解釋的,是因為神醫留下了醫書,上麵恰好有關於鼠疫的記載,晉宣才能因此解決鼠疫,所以,醫書上定然也記載了續脈之法!”
看似為他著想的話直砸進崔遠胸腔內,悶痛悶痛的,他用儘力氣才克製住自己的怒意,平靜道:“我問過他了,他不會。更何況,續脈之法是謝縈提出來的,又怎會被收錄在神醫的醫書中?”
“因為那神醫有極大可能就是謝宴假扮的,而那醫書就是謝家的傳世之作《醫藥集注》啊!”衛清晗本不是這麼衝動的人,但他實在太想得到這本醫書,他想了這麼多天,眼見晉宣一直在麵前亂晃,急得心都在滴血。
方才被崔遠一問,忍不住就說了出來。
“謝宴……”崔遠嗤笑一聲,“你也真敢想,據我所知,謝宴不過十六歲,怎麼可能有那般絕妙的醫術?”他雖這般質疑,可腦海中卻忍不住浮現神醫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