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的江州城裡,濟安堂成了患病百姓最願意去的地方,要知道,晉大夫治疫有功,連皇上都給了賞賜呢!
然而彆人越誇讚,晉宣就越謙虛,因為一想起比自己還小的師父,他就慚愧得恨不得不眠不休去鑽研醫術。
他正幫人診脈,就聽旁邊等著號脈的病人問:“晉神醫啊,你可聽說京城侯府最近在重金尋訪神醫?你要不要去試試?”
有人附和:“是啊,我也聽說了,那可是鎮北侯府!連個門房都比咱們高貴得多!”
壓下心中的驚疑,晉宣淡笑不語,繼續替人診脈。
待病人俱離去,他便關了醫館,來到褚宅,見到正在認真學玉雕的師父,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行了一禮。
“師父,我在城中聽人說京城鎮北侯府在廣求神醫,難道是為了崔遠?”晉宣也非聖人,雖說師父能治崔遠,但因此崔致他們還要取師父性命,這就真的不能怪他們袖手旁觀了。
謝厭起身,抖了抖落在衣上的玉屑,遞給一旁翻閱兵書的褚九璋,“說吧,怎麼回事?”
其實他早就從小八那裡知道了,現在隻不過是在做樣子。
料定他會有此一問,褚九璋接過粗雕過的玉片,摩挲了一下,給兩人解答:“崔致一行在回京路上遭遇山匪突襲,馬驚之下,車身翻滾,崔致不幸被撞斷了脊骨,如今癱瘓在床。”
“什麼?”晉宣大吃一驚,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可他又不是什麼心思深沉之輩,搞不明白那些彎彎繞繞的,隻問:“脊骨斷了,恐怕下半輩子就要在床上度過了,這個沒法救的。”
謝厭忽然輕笑一聲。
晉宣忽然想起什麼,瞳孔猛地一縮,不可置信顫聲問:“師父,難道你有辦法?”
換上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謝厭搖首歎息:“隻可惜,聖上已經下了口諭,言明我謝氏族人不得行醫,我有心卻無力。”而皇帝之所以下口諭,也是因為侯府和貴妃合謀冤枉謝縈所致,所以說,這世上的因果還真不好說。
明白其中緣由,晉宣也不會覺得自家師父冷血,反而覺得他受到了諸多不公,心中憤憤,冷哼一聲,“那他們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不過師父,您真的能治好崔致?”
“至少能讓他站起來。”謝厭絲毫不顧自家徒弟會不會被震傻了。
好在晉宣心臟足夠強大,認識師父以來,師父一次又一次挑戰他的認知,他相信師父,師父說能治就能治!
褚九璋放下兵書,又拋出一個消息:“不僅崔致成了廢人,衛清晗也受了傷,同樣在尋醫診治,”他看向晉宣,“或許會找上你。”
“找我?”晉宣一臉困惑,“他受了什麼傷?”
“臉上被尖銳竹木劃傷,傷口太深,恐會留下疤痕,”褚九璋轉動輪椅,至桌邊倒了一盞茶,“你之前治好了秦霄的臉,他病急亂投醫,尋你也說得過去。”
還真是病急亂投醫!秦霄那個是因為毒素凝聚,根本就是兩碼事好嗎?而且,即便自己有能力讓他不留疤,他也不會去幫忙!
“我不會去的。”他堅定道。
謝厭眼珠子一轉,湊近褚九璋耳邊,低聲說話,晉宣聽不到內容,但從褚九璋的眼神中能看出很讚同。
讚同什麼?晉宣撓了撓頭,總感覺師父要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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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鎮北侯府死氣沉沉,仆役們根本不敢多言,全部戰戰兢兢,生怕被主人家打殺了,尤其是伺候世子的仆從,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自世子醒來,發現自己下半身完全不能動後,整個人都變得極為陰沉易怒,即便是侯爺和老夫人來了也沒有好臉色,反而一個勁兒地罵著一個人,聽名字,似乎是左相府的公子衛清晗。
這可就奇了怪了,據說當日是世子趴在衛公子身上,才替衛公子擋了這災難,這會兒怎麼像是罵仇人似的?
幾個人端著盤子躲在一邊竊竊私語,崔遠站在另一邊拐角處聽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為什麼。崔致之所以視衛清晗為仇人,是因為衛清晗在緊急之時,故意拉扯了他一下,讓崔致替自己擋了馬車的撞擊。就像當初衛清晗為了救三皇子,故意拉他替三皇子擋了一劍,他的手臂這才會被廢。
可崔致素來喜愛衛清晗,即便是親弟弟如此,也沒眨一下眼,隻道清晗懂事,否則要是三皇子受傷,他們都要遭殃,根本沒管崔遠的痛苦和無助,要知道崔遠當時也才十二歲。
而今,這種痛苦崔致自己嘗到了,懂事的衛清晗就立刻變成了罪大惡極的仇人,真是好笑至極!
這時,崔府的探子忽然急步走過來,附耳說了幾句話,崔遠頓時麵露震驚之色,“當真?”
探子表示絕無虛假。
崔遠突然扯開一抹詭異的笑容,揮揮手,“將此事稟報侯爺和老夫人。”
正在屋內長籲短歎的崔侯爺,麵對老夫人的無聲流淚,隻能將憤怒和不甘撒在一旁沉默的羅氏身上。
門外探子忽來稟報,說是有好消息傳來,老夫人頓時收了眼淚,連忙從床上坐起,崔侯爺讓羅氏扶著她,迅速讓探子進來回話。
“侯爺,老夫人,屬下打探到,謝氏一族除了謝宴祖父這一脈來了京城,其他族人大多居於嶺南一帶,已然越發沒落,因聖上口諭,他們無法靠行醫為生,家中又無甚田地,隻好將貴重之物當了,以維生計……”
“說重點!”崔侯爺急得差點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