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上的破觀裡, 少年正滿懷驚喜與激動,謝厭的下一句話卻潑了他一瓢冷水。
“你我不用師徒相稱, 我隻是傳授你一些道法而已。”
聶東乃仙人血脈,而且謝厭在此方世界並不會停留太久,完全沒有必要和聶東以師徒名義相處。
“謝、謝兄……”聶東結結巴巴,表情有些難過,所以自己的天賦並沒有謝兄說的那般好嗎?
謝厭用道力將他托起來,笑道:“不用擔心, 你天賦很好, 隻是我與你秦兄喜歡雲遊四方,見你是個可造之材, 不忍你天賦被埋沒才要傳授你一些道法, 不過我們並沒有收徒的打算。”
聶東終於明白他的意思, 頓時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堅定地跪下, 給謝厭磕了三個響頭, “不管怎麼樣, 謝兄和秦兄的恩情, 聶東沒齒難忘。”
在蒼鴻大陸, 謝厭修煉仙法已有幾百年的時間,雖然隻修煉《縛天訣》, 但他對其他功法也有所涉獵, 如今教授給聶東恰好合適。
修習道法必須加以實踐, 恰好聶東也是愛玩的性子, 便興高采烈隨兩人一同遊曆。
大堯國疆域遼闊,物產豐饒,但因為惡鬼叢生,百姓生活並不算安寧,道門淩駕在皇權之上,百姓也全都信奉道法。
謝厭和秦九霄身上隻有蒼鴻大陸的靈晶,沒有此間世界的貨幣,他們便用上品符籙換取大量錢財,聶東每次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那可是一大堆上品符籙啊!就連一些大的道門都沒法一次性拿出那麼多,謝兄和秦兄的修為恐怕已至道尊了!他這是走了什麼運?不過摔了一跤,老天爺就將這兩位神人送到自己麵前。
數月時光一閃而逝,聶東有謝厭和秦九霄教導,加上品級很高的道法,進步可謂神速,早已跨過道徒階段,離道師僅有一步之遙,而且在這幾個月裡,他經常獨自與惡鬼交手,經驗越加豐富,綜合實力也提升不少。
隻是,聶東在閒暇之餘,總覺得謝兄和秦兄有些怪怪的,兩人異常親密,就像是夫妻相處一般,難道他們其中有一人是哥兒?但是他們都沒有孕痣啊,也不可能是哥兒身份。
他本來以為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某天在樹林裡夜宿,他從睡夢中驚醒,朦朧間,似乎看到秦兄將謝兄壓在身下,兩人抱得很緊,親在一起……他陡然醒神,悄摸摸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他皺起眉頭,發現他們依舊親得難舍難分,這才終於確定不是在做夢。
而且,秦兄和謝兄發現他醒來之後,依然落落大方,絲毫沒有半分羞赧之意,反而是他自己不自在起來。
漢子和漢子也可以做那種事的嗎!他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想必也一定是最後一次!
也是自那晚之後,謝厭和秦九霄就再也不顧及聶東的感受,聶東每每見兩人甜甜蜜蜜的模樣,隻能哀歎一聲獨自去修習道法。
這日,他們來到一個小鎮,鎮雖小,但還算熱鬨。聶東在集市上左顧右看,聽到前麵有喧鬨聲,他轉頭看向謝厭,見謝厭頷首,便迅速跑過去湊熱鬨。
沒一會兒就一臉煞白地回來,“前麵有人要被沉塘……”
謝厭心有所感,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麼在牽引著他,他不禁往前走去,來到河邊。
河岸被很多百姓圍攏,秦九霄不動聲色將那些人往邊上挪去,讓出一條道來,露出的畫麵讓聶東不禁怒從心起。
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正在給一個柔弱的哥兒綁上石頭,那哥兒嘴裡被塞著布團,拚命掙紮著,卻叫都叫不出聲,那雙大眼睛裡滿是憤怒和仇恨,仿佛下一秒就變成惡鬼找他們報仇。
一個漢子被他盯得瘮得慌,忍不住甩了他一巴掌,那哥兒白皙的臉頓時腫脹起來,嘴角也被甩裂,流出一點血。
“瞪什麼瞪?像你這樣的掃把星活該被沉塘,呸!”
石頭被綁在身上,他們提著那哥兒就要塞進竹籠,聶東便再也忍不住,直接衝過去,用力將那些人推開,怒聲道:“你們乾什麼?為什麼殺人?”
躲過一劫的哥兒冷眼看著對峙的局麵,他心裡感激這個突然衝出來為他說話的少年,但並不認為這個少年可以救自己,而且……
“殺人?哼!”一個漢子瞪大雙目,“你知不知道他害死了多少人?”
聶東看了一眼蒼白體弱的哥兒,完全想不明白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害死很多人,便硬撐著問:“他怎麼殺人了?如何殺的?”
“我看你是個外地人,不知道也正常,咱們這兒的事情你管不著,你小子給我讓開!”漢子說著就要伸手將聶東推開。
聶東執著得很,“你們不說清楚就不能隨便殺人!”他身具道力,自然算出來這哥兒身上並沒有背負人命。
“他可是棺材子,棺材子懂嗎?死人生出來的,跟惡鬼也沒什麼兩樣了,生來就是克人的,已經有很多人被他克死了!”
什麼鬼話?聶東聽得簡直頭大,他直接用道力將那哥兒身上的繩子斷開,道:“既然你們說他是惡鬼,而我是道門中人,便將他交由我,如何?”
幾個漢子及圍觀眾人見到他的能耐,心中不禁升起對道門的敬畏,漢子神色亦變得恭敬,“可是他害死那麼多人……”
聶東難得冷下臉色,這哥兒明明沒有害人,卻還要被這些愚民沉塘,承受如此大的冤屈,死後必成惡鬼,可以預料,這個鎮子將會麵臨極大的災難。
因果循環,上天很是公平。
他強硬地扶起那哥兒,將他嘴中的布團取下,環視眾人,道:“他即便是棺材子又如何?那些死去的人都是被他害死的嗎?克死一說簡直可笑至極,也不知是誰說出來的混賬話!”
那哥兒神色複雜地看向聶東,這還是他記事以來,第一次聽人說他不是掃把星。
“哪家的黃毛小子?跑到這兒來撒野!”一個身著道袍的中年男人,從人群後走出來,麵對聶東冷笑一聲,“你一個小道徒,還是彆多管閒事為好。”
這人道師修為,聶東確實比不上他,可是這人一看就不懷好意,那個克死人的說法一定是他說出來的,沉塘之事也一定是他提出來的!他簡直是道門中人的恥辱!
直接拉住哥兒的手腕,聶東堅定道:“他身上根本就沒有背負人命,你們將他淹死之後,就不怕水鬼纏身嗎?你身為道師,枉顧人命,就不怕受到道祖的懲罰嗎!”
道師瞳孔一縮,顯然對他的口中的道祖懲罰有些在意,不過他一個道師,還能怕了一個小道徒?
“你彆……”
轟隆!一道驚雷突然出現在道師頭頂,直接將他的發髻劈掉,頭發全都變得焦枯,就連身上的衣服都被劈沒了!他驚愣幾息,頓時大叫幾聲,驚恐地雙臂環抱,一溜煙跑遠了。
天哪!道祖真的降雷懲罰了!看來那個道師真的有問題!
眾人還愣在一旁,聶東就已經扯著那哥兒的手腕,跑出人群,來到謝厭和秦九霄麵前,開心道:“謝兄的天雷符真管用!”
那哥兒飛快地瞅了眼謝厭和秦九霄,然後低下腦袋,從聶東手裡抽出手腕,沉默站在原地。
謝厭溫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哥兒臉色蒼白,小聲回道:“我叫謝魘。”
謝魘,謝厭穿成謝鄢的時候,曾在謝家祠堂的牌位上看到過這個名字,排在首位,應該算是謝氏一族的老祖宗。
他當時還覺得這個名字與自己的名字很是相似,取名之人對他們皆抱有惡意。
未料,如今竟以這種方式與之相見,也怪不得他方才覺得與這哥兒有緣。
“日後跟著我們如何?”
秦九霄現在已經學會如何分辨哥兒和漢子的區彆,謝魘額上一點孕痣鮮紅耀眼,分明就是個哥兒,而師尊竟對一個素未相識的哥兒如此溫和可親,還要把他帶在身邊,難道師尊看上這個相貌還算清俊的哥兒了?
謝魘聞言,猛地跪下來,“多謝三位恩人相救!”
他一個哥兒,受儘欺辱,性格卻還如此堅韌,實在不多見。
三人行變成四人行,聶東多了一個玩伴很是開心,秦九霄卻一路都在吃味,因為他發現師尊對那個哥兒謝魘實在太照顧了!不過他看得清楚,師尊對謝魘完全就是慈愛,難道是因為同姓的緣故?
同行的這段時間,謝厭對謝魘的性格早已摸得透徹,便將《縛天訣》的第一層傳授給他,僅這第一層便足以練至道尊修為。
距他們來此已有半年光景,聶東很有天賦,很快衝破道徒階段,成為道師,在大堯國也能有自保之力,而修煉了《縛天訣》的謝魘,漸漸褪去一身戾氣,變得平和起來,他似乎沉浸在道法之中,已然忘卻陳年舊事。
“是不是等聶東成為道尊,我們才能回去?”某一天晚上,謝厭詢問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