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莊主卻觀察到兒子的神色,便問:“你與薑神醫有隙?”
“我跟他沒有,但是謝厭跟他有仇,”柯少揚憤憤不平,“爹你可知,這四年來,謝厭是被薑乘風當成藥人!薑乘風經常給他下毒,然後根據他的症狀解毒,要不是說出去沒人信,我早就揭露他的真麵目了!”
柯莊主眉心一凝,“此話當真?”他倒是從沒想過謝厭和薑乘風會是這樣的關係。
“真的,”柯少揚一想到謝厭胸前的詭異紋路,就覺得難受得緊,他跟柯莊主描述之後,繼續道,“我問過白叔叔了,他說那種紋路確實是因長期服毒解毒所致。”
柯莊主驀然震動,如今謝厭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對謝厭感激不儘,乍然聽聞這種事情,簡直怒從心起,狠狠一拍桌,“倘若事情確實如此,那薑乘風就是江湖敗類!哪裡配得上聖醫穀的名號!”
“爹,那我們要不要……”柯少揚眼珠子轉了轉,想要乾壞事。
柯莊主卻忽然搖首道:“此事是謝小神醫與薑乘風之間的恩怨,你我皆不可妄自插手,想必謝小神醫已有決斷。”
想起少年風淡雲輕的模樣,柯莊主就覺得這樣的人定有自己的計劃。
謝厭當然有自己的計劃,他前世之所以落得那般下場,與薑乘風不無乾係,隻不過,重來一次,他最在意的不是薑乘風的下場,不是為了報仇,而是為了了卻真正的遺憾,那就是自己和荀久的結局。曾經耗儘所有力氣才能殺死的薑乘風,如今在他眼裡,不過就是個死人,不需要他多費心思。
出穀,救人,都是他為了借鳴劍山莊的勢來儘快找到秦九霄。
正在院中修煉內功,院外就傳來虛浮的腳步聲,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院門口,謝厭起身,迎上薑乘風極為複雜的目光,直接道:“你離死不遠了。”
本來還想質問謝厭的薑乘風冷汗心頓時沉下去,他勉強走近謝厭,冷笑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騙我?什麼毒.藥?壓根就是你虛構出來的!你是在存心欺我,看我的笑話!”
謝厭唇角勾起,“你現在就是個笑話,我的目的達到了,而你依舊會麵臨暴斃而亡的下場。”
他的神情和話語實在太過篤定,要是之前,薑乘風絕不會相信,可他正是因為知曉紫煞掌的難解,才察覺出謝厭的深不可測,他越覺得謝厭的不同凡響,就越忍不住去相信真的有這種毒.藥,能夠在吞服一個月後,令人無聲無息暴斃。
薑乘風本來就不是什麼心誌堅定之人,否則也不會拿謝厭當做藥人,被謝厭這麼一嚇,他的潛意識就開始出現幻覺,似乎他真的再過不久就要暴斃。
這也是因為謝厭的神魂比尋常人高出許多,對他下的一個心理暗示,倘若他一直這麼恐懼下去,即便他吞下的隻是一顆糖豆,最終也會被嚇死。
目送薑乘風跌跌撞撞跑出去,謝厭神色並無絲毫波動,陸謹幽靈般出現在他身後,道:“你是想嚇死他。”
“你為何不認為,我是真的給他喂了毒.藥?”謝厭低聲回道。當然,他確實沒有讓薑乘風吃毒.藥,比毒.藥更可怕的是人心,薑乘風死在自己的恐懼下,比被毒死有趣得多。
陸謹抿唇,“你之前要找的人有點消息,但我們剛尋到消息,消息途徑卻突然斷掉。”
“你是說,有人人為掐斷了?”謝厭垂眸思索,片刻後繼續問道,“你們查到何處線索突然消失?”
陸謹覺得謝厭的語氣實在太理所當然了,他來告知謝厭是感激他救了好友的父親,但現在卻感覺,自己仿佛成了謝厭的下屬,正在向主子稟告事情一樣。
陸少堡主隻覺得哪裡怪怪的。
“怎麼不說?”謝厭轉身看他,秀致的眉目染上一層寒意,竟讓素來無所畏懼的陸少堡主忍不住升起一絲服從。
從見到謝厭起,一切事情就都變得詭異起來。
“滄州。”
謝厭清楚,荀久的身份就是滄州荀家之人,也就是說,這個消息對他來說並無用處。當年小久被家族拋棄之後到底去了哪裡,謝厭並沒有明確問過,小久也沒有特意提及,所以謝厭也無從得知,如今才六歲的荀久會身在何處。
還得繼續探查下去。
七日後,柯莊主喝完最後一碗藥,內力在體內運行再無絲毫阻礙,且背上的掌印也已消逝不見,頓時心情大好,對謝厭深深一拜,極為感激道:“謝神醫救命之恩,柯某沒齒難忘,日後要是有用得上鳴劍山莊之處,還請謝神醫切莫客氣!”
柯少揚也頻頻點頭,“謝厭,以後你就是鳴劍山莊的大恩人,你要什麼藥材,都能給你尋來!”他還記著謝厭身上的毒呢。
額上猛地遭受一記爆栗,柯少揚委屈地看向自家老爹,“爹,你乾什麼打我?”
“你怎麼稱呼謝神醫的?”柯莊主怒哼一聲,竟敢直呼其名!
“無妨,”謝厭笑笑,“少莊主不過年長我幾歲,也算與我同齡,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柯莊主不必放在心上。”
柯少揚聞言極為高興,“那我以後就叫你阿厭好了!”
謝厭:“……”
“對了,”柯少揚見自家老爹已經痊愈,心中再無擔心,便想著出去玩樂,於是道,“鬥獸館又開張了,陸謹兄,要不我們帶阿厭去瞧瞧?阿厭一定沒看過吧?”
謝厭確實沒親眼看過鬥獸遊戲,且他來到鳴劍山莊之後便沒出去過,於是點頭同意。
陸謹自然無甚異議。
鬥獸館在城裡僅此一家,頗負盛名,很多喜好熱血戰鬥及豪賭之人皆喜歡聚在此處,欣賞各種各樣的猛獸在戰鬥時的激烈與血腥。
鬥獸館隔月開張,每次一開張,眾人便都蜂擁而來,裡三層外三層座位站位都滿了,好在鳴劍山莊勢力非凡,購得三張雅座,與其他瘋狂的看客們用屏風隔開。
屏風內,點心和水果等樣樣不缺,甚至還提供美色服務,但被柯少揚斷然拒絕,開玩笑,有阿厭在,還用得著欣賞那些庸脂俗粉?
“你們知道嗎?來之前我打聽了,說是這次有新花樣,”柯少揚似乎頗感興趣,“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陸謹壓根不會回答他,連個眼神都沒有,謝厭則淡笑不語,等著柯少揚忍不住自己說出來。
果然,柯少揚自己先忍不住,正要開口,卻被一連串銅鑼聲打斷。
銅鑼敲了十聲之後,管事之人開始揚聲說話。
“諸位豪傑俠士,今日鬥獸館開張,承蒙諸位關照,不過在鬥獸開始之前,在下事先向諸位做個說明,這次的鬥獸並非獸與獸之間的戰鬥,而是——人與獸的爭鬥!生死鬥!”
眾人先是靜默幾息,而後俱拍掌叫好,喊得屋子震天響。會進來看鬥獸的都是一些喜歡血腥的人,他們已經看膩了野獸之間的碰撞,這次換人來,看起來豈不更加刺激?
柯少揚雖說沒有這麼重口,但也倒能接受,他悄悄看了眼陸謹和謝厭,見他們俱沒有露出異樣神色,這才鬆口氣。
他覺得,即便是人與獸鬥,鬥獸館肯定也會挑選體格強壯之人,且人有智慧,獸憑本能,這種戰鬥看起來一定更加激動人心。
可當鬥場之上出現一隻老虎和一個幼童的時候,不止是他,全場之人全都震驚不已,管事的早就預料到這種局麵,不慌不忙道:“諸位可不要看這位小英雄年紀不大,就小看了他,不管怎麼樣,得先下注,戰鬥才能開始。”
柯少揚滿臉不可置信,“鬥獸館是不是有病?讓一個小娃娃來跟老虎搏鬥?”他望向被鐵鏈鎖住的小孩,不過才六七歲,就要葬身虎腹?鬥獸館是不是太殘忍了?
他兀自暗罵著,卻見謝厭忽然站起身,麵色極為沉凝,往欄杆處走去。
“阿厭,你要去哪?”柯少揚以為謝厭是看不得這種事,忙問道。
謝厭行至欄杆處,目光直直落在下方的小孩身上,小孩身上全是重重的鐐銬,離他不遠的老虎也被鎖鏈纏住,隻等這些看客下完注,鎖鏈就會被除去,等待小孩和老虎的,將是生死決鬥!
鬥場上的小孩似乎心有所感,忽然抬首往謝厭這邊看來,兩人目光相觸,小孩頓時愣住,繼而露出一抹謝厭極為熟悉的笑容。
看起來胸有成竹。
謝厭亦勾起唇角,他相信秦九霄的能力,在這個鬥獸場上,會輸的必不可能是他!
“少莊主,陸少俠,能否借我一些銀票?”謝厭開口詢問。
他沒有貿然衝出去救秦九霄,因為秦九霄已經讓他放心,但是鬥獸館的行為,還是讓他相當不滿。
“你要多少?”
謝厭啟唇道:“你們身上的所有銀錢,都壓那個小孩贏。”
幼童和老虎的強弱對比實在太過明顯,鬥獸館一定會利用這一點,賺取更多錢財,因為絕大多數人都會買老虎鬥贏。
柯少揚一臉震驚,阿厭是瘋了嗎?
倒是陸謹,沒有絲毫猶豫,將身上所有的碎銀和銀票都遞給謝厭,仿佛輸贏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影響。
柯少揚:“……”他能怎麼辦?隻能陪著玩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