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瓊皺起眉,隨身佩戴的金屬手鏈頃刻間化為銳利的小刀向中年教師擲去。
中年教師身形一動，躲開了小刀，那些小刀反而落到了講台下的學生之間,引起小小的騷亂，但沒真的傷到誰。
中年教師露出笑容,重複道，“上課了，再這麼頑皮下去就要視為違紀了。”
說完，他向下麵看了一眼,騷亂聲立刻消失,整間教室重新回到鴉雀無聲的狀態。
三人的站位中，烏瓊是最靠前的,他向後麵二人比劃了一個手勢,深吸了口氣，“好的老師。”
教室裡隻剩下三個座位,分散在這些表情僵硬的學生之間。像是早就知道他們的到來,故此準備一般。
沈秋和吳柘讀懂了手勢，也順從地選擇走向各自的座位,她和烏瓊擦肩而過時,聽見烏瓊低聲說道：
“那些學生……全部是活著的人。找準時機發信息給趙睿明。”
01則對沈秋說，[信號差,傳不出去的。]
“這邊。”低不可聞的氣音傳來，過道的女生僵硬著表情，但書桌下的手輕輕地指了下靠窗的空座。
沈秋走過去坐下，同樣用氣音回答：“謝謝。”
那女生不接話了，兀自直勾勾地盯著黑板，仿佛上麵寫滿了令她感興趣的字一般。
中年教師見所有人都已落座,滿意點頭，“好了，上課。我是這個班的班主任，叫我張老師就好。今天有三位新同學到來，大家鼓掌歡迎！”
安靜的教師驟然響起幾乎掀翻天花板的掌聲，每個學生爭先恐後地鼓掌，沈秋餘光看到她前麵的男生將手掌拍得通紅。
張老師挺著啤酒肚，滿意地掃視全體，“那麼來上第一節課吧。數學課，所有人都做出正確答案！壞學生和笨學生都要受到懲罰！”
黑板泛起波紋，一道道題目緩緩浮現。
張老師拍拍手，“每人一題，每題作答時間不超過十分鐘！從靠門第一列輪流作答，給新同學打個樣！”
沈秋坐在靠窗戶那列，若是從靠門那列開始輪流作答，一節課才四十五分鐘，根本輪不到她。
而提醒了沈秋的女生端正地坐著，後背挺得筆直，一點都不給沈秋搭話的機會。
沈秋眨眨眼，遇到好人了。
黑板上的題目並不是超綱題，甚至不是高三的水平。簡單一點的是背誦數學公式，最難的需要動手現場計算，沈秋默默回憶了一下，以她這個水平居然也能答上個大概。
怪不得都說一個人的智商水平最高的階段是高考。
更彆提是在重點高中踏踏實實學了三年的吳柘了。他的位置離門口很近，很快就輪到吳柘。
吳柘有些發蒙，畢竟他是來和怪物戰鬥的，結果轉眼就坐下開始上課回答問題了。但那些知識他掌握得輕鬆，即使輪到吳柘的是道計算題，他也輕鬆地心算出了正確答案。
張老師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吳柘，“回答正確，請坐。”
吳柘撓撓頭，他雖然總是搞不明白狀況，但至少聽明白了烏瓊的話。
教室裡的學生全是活人，那答錯問題肯定不是件好事，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學生臉色煞白，顯然對黑板上即將回答的問題毫無頭緒。
答錯了問題會受到懲罰。
吳柘加入到特殊執行部門除了想控製異能，也是為了保護普通民眾，他本來的高考誌願寫的也是軍校。
吳柘心一橫，止住坐下的勢頭，重新站直了。
“張老師，”吳柘拿出在學校和老師們插科打諢的姿態，笑嘻嘻地說，“我是新學生，為了促進和同學的關係，讓我多答幾道題唄。”
烏瓊眼皮一跳，差點跳起來直接進入戰鬥狀態。
哪有人會和怪物有商有量的！
吳柘卻在想，沈秋之前曾經麵對玩捉迷藏的怪物能勸說它改變想法，救下所有普通人，那他一定也可以。
張老師凝視了吳柘一會兒，似乎很想拒絕他，但最後不情不願地說：“好吧，既然是新同學的要求。”
沈秋喚出01，“打開備忘錄。”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有那種功能了？]01不滿地說，但還是打開一個空白頁麵，[喏，我的備忘錄，借你用用。]
“第一條，教師不可以拒絕學生合理的要求。”
吳柘還在滔滔不絕地回答著問題，但因為沒經驗，沒過多久黑板上的問題就回答得差不多了，一節課的時間才過去大半。
還有最後三題，張老師的臉上從原來的焦躁憤怒轉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這時，沈秋舉起了手，打斷了吳柘。
“老師，我想去衛生間。”沈秋口齒清晰地說道。
張老師陰沉地看了過來。
沈秋補充說明，“憋不住了。”
學生時代總有這樣的人，他們喜歡在課上和老師開玩笑，喜歡偷偷交頭接耳，也從不懼怕提出自己的訴求，但就是沒有違反校規。
無傷大雅的小毛病罷了。
張老師即使不情願也應允了，“隻給你五分鐘！衛生間就在教室對麵！”
眾目睽睽之下，沈秋離開了教室，她離開前活躍氣氛般說道，“吳柘同學真厲害，最後幾道題我每道都要思考好久呢。”
吳柘愣了愣，終於反應過來。
害，他不知不覺進入到學校的上學模式了，現在可不是快問快答的時候！
於是吳柘在張老師的死亡凝視下，裝模作樣地開始思考，“哎呀，這道確實不簡單。讓我想想該套哪個公式……”
沈秋笑眯眯地向烏瓊比劃代表著“偵查”的手勢，抬腳離開了教室。
教室外的走廊也是嶄新的模樣，和現實一點關係都不沾。
沈秋在走廊上飛奔起來，“01，備忘錄！開五分鐘倒計時！”
她路過衛生間，匆匆向其中瞥了一眼，便讓01記錄：“衛生間，D級怪物女鬼。”
然後頭也不回地順著整條走廊繼續飛奔，“C級怪物，疑似跳樓的學生。”
接著是順樓梯扶手一躍而下，彎腰等待巡邏的短發女性教師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C級怪物，教導主任……靠，沒完了是不是！”沈秋小聲罵了一句。
[倒計時還有三分鐘。]
沈秋等到腳步聲遠去，直起身子繼續飛奔。
她輕巧且靈活，奔跑得極快但落在地上的聲音幾近於無。
舊校舍一共兩層，沈秋最開始所在的教室在二層。
躡手躡腳地來到舊校舍出口，長滿了荊棘的保安將出口堵得嚴嚴實實。
“好吧好吧……D級怪物校園保安！”
短短幾分鐘時間，沈秋在舊校舍饒了一圈，最後從舊校舍的另一側安全逃生樓梯狂奔回二樓。
[倒計時最後十秒……十、九……]
教室裡，吳柘還在試圖扮演冥思苦想的學渣，張老師忽然微笑著說，“五分鐘時間要到了，去衛生間的新同學還沒有回來，好學生是不可以……”
吳柘一急，大聲說道，“我想到了，答案是十的七次方！”
張老師不耐煩地說，“正確，你可以去答下一道了。”
然後他又滿懷期待地說完剛剛未儘的話語，“……好學生，是不可以違反規定的。”
烏瓊也舉手，“老師，我也想去衛生間。”
“一個一個的去。”張老師微笑著說，“沒按規定時間回來的學生，嗯……教育到她聽話為止就好了。”
他手裡的粉筆伸長，變成一團蠕動著的黑色絲線。
其他的學生臉色更加蒼白了，他們一個個垂下頭，大氣不敢喘。
烏瓊藏在桌子下的手悄悄握住金屬褲鏈，雖然還沒弄清怪物的信息、是否有其他幸存者等情況，但如果怪物驟然對沈秋發難，他們隻能動手了。
教室裡氣氛崩得緊緊的，所有人都在默數著最後幾秒鐘。
[還有最後五秒鐘……五，四，三……]
“吱——”教室的門拉開，後麵是沈秋帶著笑容的臉，她呼吸稍微有些急促，但眼睛亮得驚人。
“老師，我回來啦！噫，你的臉色好可怕，便秘了嗎？”
張老師的臉色黑得嚇人，他指尖的絲線一點一點相當不情願地縮回去。
“嗬嗬，既然按時回來就趕緊回座位坐好吧。”
這時，下課鈴響起。
沈秋一歪頭，“哎呀，下課了。”
張老師怒氣衝衝地揮手，黑板上的題目無影無蹤，“下課！課間十分鐘，注意封校期間禁止外出！”
舊校舍外，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趙睿明等人急得團團轉。
“派人進去搜查了嗎？”
“沒有信號！舊校舍裡也沒有任何生命活動的痕跡！”
趙睿明臉色難看，這時手機有新通話請求接入。
七隊隊長，李誠。
“李隊，怎麼了？”
通訊那頭李誠語氣嚴肅，“臨時出了意外。最新情報有隔壁K市的怪物往你們那去了，十有**也停留在了舊校舍！”
趙睿明腦子裡嗡的一下，“李隊，你、你沒開玩笑吧？”
“事態嚴重！舊校舍任務升級為A級任務！列為最優先級！”
“等下！”趙睿明大喊，“可現在沈秋他們已經進去了，而且我們根本找不到入口！”
他趕緊把沈秋三人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事情彙報給上級。
“……”李誠在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我去叫增援。”
又過了一會兒，李誠說，“你知道吧？血眼係統倒計時還有三天？”
趙睿明閉了下眼，喉嚨發緊，“我知道。”
“知道就好……”李誠的語氣也有些不忍，但他硬起心腸說道，“雖然不知道這次血眼係統又在搞什麼鬼，但肯定不是好事，按照計劃所有人都要回到自己的崗位防止意外發生。”
趙睿明的手心出了一層薄汗，電話裡李誠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很遙遠。
“若是等到倒計時結束沈秋他們還沒出來，那就做好做壞的打算吧……可惜了，都是好苗子。”
趙睿明低聲道，“是。”
。
“……綜上所述，舊校舍中至少有五隻怪物，如果下節課進來的是新的老師，那麼怪物的數量隻能更多。”
張老師一離開教室，沈秋立刻把發現分享給了同伴，“順提，這裡沒信號，設備失靈，建議速戰速決。”
教室空蕩蕩的，那些學生的身影隨著下課一起消失，令人摸不到頭腦。
烏瓊嚴肅地說：“幸存者的數量比想象中的多，我可以確定他們還活著，但不知道怪物將他們藏在了哪裡。”
沈秋說，“我傾向於其中有一個擅長操縱空間的怪物……團夥作案，它們居然還有這種智商。”
三人湊在一起研究了一下，決定再上一節課看看情況。
“要不要先殺死衛生間的D級怪物試試？”沈秋躍躍欲試。
烏瓊表示拒絕，“不要打草驚蛇。”
吳柘卻愁眉苦臉，“下節課間如果確定動手的話，請務必先殺死衛生間那個。”
“怎麼？”
吳柘性格爽朗，如今臉上卻有些扭捏，他看了眼沈秋不太好意思說出自己的理由。
吳柘喜歡沈秋，這件事他表現得很明顯，烏瓊也略有耳聞。
但現在可是做任務的時候，怎麼還能帶有私人感情？
快上課了，見烏瓊的臉色不太好看，吳柘選擇小聲地告訴隊友。
“呃，來的路上水喝多了，我有點兒想上衛生間。”但是有女鬼在不敢去。
烏瓊：“……行吧。”
沈秋：“……”她聽到了。
如今沈秋才有她在和新人一起組隊對抗怪物的實感，甚至有點想笑。
這時，上課鈴響起，打破了三人組之間詭異的沉默。
空座位驟然坐滿，學生們在座位上低頭苦讀，門口傳來腳步聲，又是張老師。
沈秋和烏瓊交換了一個眼神，好消息，沒換老師；壞消息是，這個張老師似乎就是所有怪物中最棘手的那個。
“這節是物理課。”他宣布道，眼神鎖定在沈秋身上，“隨機考查知識點！”
黑板上再次出現密密麻麻的題目，張老師這次直接點名沈秋，“既然上節課新來的同學決定向大家展示實力，不如剩下的兩位也展示一下吧！對，就是你！靠窗戶的女生！”
沈秋眼神放空，她不太會啊……要不直接動手算了？
沈秋慢騰騰地站起來，張老師宛如瞬移，上一秒還在講台，下一秒便站在沈秋的身側，兩人之間僅有一個手掌的距離。
坐在座位上的烏瓊眼神銳利，破案了，張老師是空間類型能力的怪物。
“老師，能彆離我這麼近嗎……”沈秋快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了，怪物離得這麼近她非常想要痛打對方，奈何這是個營救任務。
“回答問題！”張老師無動於衷。
坐在下方的吳柘為沈秋捏了把汗。
因為在校期間格外關注沈秋，吳柘同樣知道，沈秋臨近高考時的模擬成績堪稱一塌糊塗，其中物理成績又是數科慘淡成績中最難看的一科。
沈秋木著臉凝視黑板。
不是，受力分析要怎麼用嘴說啊！沒事吧你？
01悄悄戳沈秋，[我告訴你答案？]
沈秋：“代價呢？”
[平時少懟我並且尊稱我一聲‘係統大人’如何？]
沈秋嗬嗬，“給你尊敬除非世界毀滅，算了，看我表演。”
什麼破係統。
01急了，[喂！不要尊稱也可以，對我好點有那麼難嗎？你不要作死！]
回答問題的時間快要到了，沈秋終於不再沉默，站在一旁的張老師流露出迫不及待的神情。
“老師，”沈秋歎了口氣，一臉真摯，“我是外國交換生來著，隻會日常交流，看不懂題目呀。”
烏瓊：“？”
吳柘：“？？”
他們的隊友似乎在玩一種很新的作死。
沈秋這時候又補充：“……騷瑞。”
嗯，和七隊熱情的東北大哥聊了一路，她也帶點東北口音了。
張老師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憤怒地一揮手，猶如上節課般，居然再次對沈秋表示了妥協。
——黑板上的題目變成了英文。
張老師冷冷地，“答吧，你還有五分鐘思考。”
沈秋：“……”
給她整不會了。
出於對外國交換生的友善，英文版的題目難度大大下降，但沈秋還是不會。
01正感歎：[不愧是你，奇怪的存活方式增加了……]
沈秋麵上笑眯眯的仿若勝券在握，實則在腦內狂呼01，“救救我救救我！我再也不皮了！”
01：[？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以及這都不會。
幾個呼吸間，沒人知道沈秋和01達成了什麼交易，但結果是可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