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疼疼疼！你輕點！”
閒雲山莊猶如隱沒在山林間的一座宮殿，方馳的慘叫聲驚起一片林中的鳥兒。
儘管有所猜測，但蕭縱見到方馳時額角還是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雷聲大雨點小已經完全不足以用來形容方少爺了，他手背上那一點點蹭破皮——天知道是上哪兒蹭的，不拿放大鏡完全看不出來。
私人醫生無語地給他上完藥，醫生大概根本不想上藥，這藥瓶子應該拿來堵住方馳的嘴：
“我會不會得破傷風啊？會不會死啊？我要生物愈合膠布！”
“他冷海雲欺人太甚！！！”
醫生一副愛莫能助地表情看著蕭縱，仿佛在說：我覺得他該治的是腦子。
方馳大概也看出來了，他一臉嚴肅地跟醫生解釋：“我這是內傷，從外表看不出來的。”
“你在搞什麼鬼？！”等到醫生離開後，蕭縱才怒斥道：“這什麼地方你不清楚嗎？”
方馳奇道：“二哥你脾氣怎麼這麼大？”
“......”蕭縱一噎，清了清嗓子，道：“誰讓你這麼離譜！”
方馳看了看這倆人，顧引表情窘迫，臉色蒼白，蕭縱更是有些惱羞成怒，怎麼也不像魏勉形容的那樣最近蜜裡調油、狂撒狗糧的樣子。
老魏為了年終獎不惜業績作假？
不至於啊，老魏要是人品不過關，方馳也不敢把他介紹到恒華來做管理層，否則出事了多尷尬。
魏勉人前又是穩穩當當好助理的模樣，其實看著這倆人心裡也發毛：坐個車而已，沒多長時間啊，顧引能把老板惹成這樣？
顧引現在就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下車前蕭縱對他說：“有時間我們好好談談。”
語氣談不上好或者壞。
顧引先是一愣，緊接著一種挫敗感就由內而外包圍了全身。
太心急了。他心裡念了自己一萬遍。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呢。
蕭縱不喜歡這樣吧，傳統的Omega應該要......要矜持。
顧引欲哭無淚，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挽回在心上人心目中的形象。
他會覺得我很隨便嗎？
戰友說Alpha的獨占欲都比較強，蕭縱沒有回應是不是就意味著......
小秘書搖搖欲墜，看起來比方馳這個“傷患”虛弱多了。
蕭縱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原本他想了老半天，剛下定決心想跟顧引攤牌，兩個人可以試著交往一下，可顧引這個反應......
他反悔了？
Omega提褲子不認A的事在聯邦從來不少見，可到了蕭二少這兒，
——褲子還沒脫呢。
劃掉，這句重新想。
——八字還沒一撇呢。
仿佛一段感情還沒開始就被人拒絕，連蕭二少都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再看小秘書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好像吃虧的是他似的。
蕭縱心裡冷風颼颼地刮。
果然乖巧省心的Omega都是騙人的，隻有事業型伴侶才適合他！QAQ
蕭縱的火氣蹭蹭地往上冒，就想提溜小秘書到跟前好好審問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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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圓
（這是隻屬於蕭縱一個人的小團圓。）
每個月的十五號，蕭老爺子都會閉門謝客，去百合山穀陪伴一下老伴，加上來回車程，一天時間就這麼耗掉了。
這個習慣幾十年雷打不動，趕得及的話晚上或許能拜見蕭老，趕不及就要等第二天去了。
方潤錦也有事要晚到，方馳作為方家晚輩的代表，特地趕在和蕭縱同一天到閒雲山莊，他清早就到了，他拜訪不忘娛記本業，已經打探過一圈。
“冷海雲一天到晚在人前扮乖孫，真以為自己在外麵乾的那些事沒人知道，冷夏都給他擦多少次屁股了，”方馳忿忿道：
“這些人一口一句'三少'的，聽得我就來火。你說這還有沒有天理，他一個私生子——”
方馳及時刹住了車，偷偷看了眼蕭縱的表情，已經很差了，沒有變得更差。
私生子這個說法是不會放在明麵上講的。明麵上的詞很好聽，叫同父異母。
即便非婚生子實際就是私生子，蕭家為了家族名聲也不準晚輩在外麵這麼說，也就隻有方馳這種半個外人，口無遮攔時才會從嘴裡遛出來。
方馳跟冷海雲兩看相厭，外麵吵得恨不得你死活我，但在蕭衍的地盤裡誰都不敢動手，可有意思的是爭執沒發生多久，冷海雲帶來的那個Omega忽然捂著肚子就喊痛。
方少爺一看這特麼是要碰瓷啊，身邊又沒有人替他演戲，他已經被坑得夠慘了，這回說什麼也不讓對方潑臟水，索性自己往地上一躺——Omega當時就嚇懵了，痛都忘記喊。
“不過我看他確實懷孕，”方馳道：“冷海雲這次帶了私人醫生進來，給廚房也交了一份孕O菜譜，補這兒補那兒。”
“冷夏今天甚至陪蕭老去百合穀了，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方馳恨鐵不成鋼地說：“哥你得加把勁啊。”
孫子輩冷海雲已經爭不過了，可曾孫輩呢，他要是生了孩子，滿月起名的時候就可以要求認祖歸宗，孩子一旦姓蕭，蕭縱從今往後就都被動了。
他說完又瞄了一眼顧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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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了半天全是鬨劇，蕭二少就有些精神不濟了，太陽穴突突地疼。
閒雲山莊東苑裡有他小時候住的房子，是一幢獨棟的三層小洋樓，據說最初的設計者是蕭斯年，搗鼓這些算他的業餘愛好之一。
談不上有多華麗，甚至有些設計在二十多年後顯得有點過時了，可很多小細節都體現出設計者的用心。
這邊後來山莊修葺翻新時又重新裝修過一遍，蕭縱不太回來，裡麵的東西都是新的，他直接住進去就行。
頭疼的毛病犯了，原本下午的工作也就沒法繼續，被褥一點熟悉的氣味都沒有，蕭縱斷斷續續睡了一會兒，總不得安穩。
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每次回來這些破事就搞得他心情煩躁，大羅神仙也扛不住。
顧引......算了不想他了，越想越氣。
蕭縱就在這種斷斷續續的夢醒中，感覺到有一隻溫熱的手輕輕覆在額頭處。
顧引忍了一個下午，還是沒忍住溜進來看他。
在閒雲山莊，蕭縱的房門外就不用再由保鏢把守，而他習慣睡覺不鎖門——這是上位者的習慣，方便出事時保鏢進來救人。
顧引半蹲在床邊，注視著他的睡顏，那隻手沒來得及抽走，就被蕭縱攥住了。
蕭縱緊閉著眼，一手攥著顧引的手腕，抱怨道：“怎麼走路聲音都沒有。”
顧引沒想到他睡眠這麼淺，他甚至懷疑蕭縱一整個下午壓根兒就沒睡著，囁嚅道：“對不起。”
落地窗戶外麵天色漸漸暗下來，呈現出一種朦朧的灰色。深山裡的夜晚特彆的靜，靜得隻有兩個人的呼吸和心跳。
小秘書臉皮再厚終究是個Omega，有些事他不主動指望這個嬌氣包是靠不住的。
微冷的空氣中，顧引仿佛聽見一聲歎息。
“顧引，”蕭縱聲音嘶啞：“你是不是喜歡我。”
你是不是喜歡我。
幾個字像落進池塘裡的鵝卵石，在平靜的水麵上蕩開一朵朵漣漪。
顧引怔怔地點點頭，又想起他看不見，於是出聲道：“是呀。”
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蕭縱緩緩睜開眼，房間沒有開燈，隱暗的光線下，那張淩厲漂亮的臉上露出一絲柔和的神色。
他的手指剛好就握在顧引的脈搏上，能感覺到他心跳加速。
身體的反應比測謊儀都誠實。
當然，蕭二少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顧小引能麵不改色地通過聯邦最精密先進的測謊儀。可在喜歡他這件事上，顧引未曾保留過一分。
“你想跟我交往嗎？”
這一幕仿佛可以追溯到不久以前，顧引蹲在茶幾邊偏頭問他：我可以追您嗎。
大抵是沒轉過彎來，顧引的第一反應是：完了，老板腦子撞傻了。
之後才想起來蕭縱從一天工作十五個小時改為八小時，大概率是沒傻。
顧引沒有猶豫，他說：“好呀。”
這兩個字說得鄭重又清晰，好像一說出口，就在倆人之間形成了某種契約。
蕭縱放開了他，輕輕“嗯”了一句。
顧引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是同手同腳地離開房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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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縱果然睡過了用餐時間，一問傭人，都這個點了老爺子還沒回來，今晚是肯定不用拜見了。
他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老爺子掃墓回來心情通常不太好，吵架的概率非常高，而蕭縱現在的狀態應該是沒法再站著聽兩個小時的噪音轟炸了。
魏勉下午就打過招呼，讓方馳帶著跟同行業交流去了。
按照家裡的規矩，過了點是沒東西吃的了，可蕭縱剛出房門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食物香氣。
顧引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個精致的燉盅，燉了花膠鵪鶉，裡麵放入枸杞、黨參以及黃芪，小火將鵪鶉肉燉得爛熟，鮮美濃鬱的味道都快要飄出屋了。
顧小引俯在案台邊一點點在撇掉湯上的浮油，而貓翹著尾巴在他腳邊團團轉。
司令平日裡並不愛叫，它隻喜歡衝著顧引叫，撒嬌似的。
好像全世界燈光就隻剩下這一盞，就集中在顧引和貓身上。
“哪兒弄來的？”
蕭縱剛起，身上還帶著些倦懶。
有些話自然而然地就說出口，彆說顧引覺得不真實，連他都有點懵。
“飛機上跟空乘要的，”顧引說：“這個大小煲湯應該剛剛好。”
空乘是蕭衍的人，能給他自然是以為是蕭縱想要，而事實上湯也是燉給他喝的，蕭二少一時想不出這個理要怎麼跟他講。
他吃了人家幾次東西，好像還是第一次看見小秘書做飯的樣子。
暖黃的燈光自頭頂照下，顧引柔軟的發絲在光線裡支棱起來，他一手撐著台麵，另一手拿長湯勺仔細地撇著湯麵上的浮油和蔥花——蕭縱接受蔥的味道，但不吃蔥花。
他從來沒問過為什麼顧引知道這些細節。好像不管他什麼時候回頭，都能看見顧引站在自己身邊。
顧引沒談過戀愛，有些事情做得還沒蕭縱自然。
貓一見走過來“咻”地一下就溜走了。蕭縱兩手一伸撐住台沿，從後麵將人困在臂彎裡，他忍住了沒有去嗅Omega的頸後腺體，而是將下巴抵在顧引肩上。
小秘書又得到了名為「僵直」的debuff。
彆的不說，蕭縱脫下嚴肅精英的外衣，教起人時還是很有一套的。
“你不喜歡？”他沒等顧引回答，又說：“喜歡就放鬆點，你硌著我了。”
輕柔勻長的呼吸拂在耳邊，到底發熱期的Omega意誌力是個擺設，顧引漸漸軟化下來，親昵地蹭了蹭他臉頰。
更何況他對蕭縱一直就沒什麼抵抗力。
蕭縱問出了他的問題。
顧引很快就老實交代了：
“每天早上要處理掉葉先生送來的便當，我就根據菜色摸索的......”
還有一些細節是跟蕭縱吃飯的時候注意到的。
蕭縱在食物的香氣中聞到了一絲蜜糖和牛奶的味道。
貓躲在角落裡探頭看著這兩個兩腿獸。
蕭縱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這種人間煙火的氣息，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算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小團圓了。
“您要不要試試？”顧引尋思著他應該餓了，趕忙道。
“好啊。”
蕭縱學著他的語氣，然後在顧引愕然的神情中，偏頭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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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了。
顧引翻來覆去一直沒睡著，整個O都是傻的。
他還停留在下午失敗的勾引，想要鑽地洞的複雜心情，以及峰回路轉的一個大甩尾。
——差點閃著腦子。
Omega這個發熱期可真是無**說，稍不注意就......有句話叫什麼來著，一失足成千古恨。
顧引苦心經營的良家少O形象就這麼毀於一旦。
他躺在柔軟的床上，無意識地用手摸了摸嘴唇。
蕭縱親了他。
一觸即離，輕如一片羽毛。這個吻像是獎勵，又像鼓勵。
雖然隻是唇瓣相貼，甚至沒等顧引表示什麼蕭縱又自顧自地岔開話題說彆的去了。
軍隊的環境可鍛煉不出什麼好口才，顧引除了訓練時會罵人以外，其餘大部分時間並沒有很多話。
“——呼！”
顧引猛地一掀被子坐起來，又給自己補了一針抑製劑。
胳膊上已經紮了好幾個針眼了，冬天穿長袖所以看不出來。
他拿起手機，打開通訊群。
大半夜的，一個叫“一群豬隊友”的群聊居然還挺熱鬨。
【狐狸：夜訓太輕鬆了，根本沒難度嘛。】
【胖子：你抖S吧，在隊長手底下練久了，不脫一層皮不覺得爽。】
【眼鏡：胖子你接他這話做什麼，他就一凡學大師。】
【平頭：隊長現在是不是睡了。】
顧引看了一小段他們討論夜訓的事，編輯了兩個字發出：沒睡。
消息剛一發出，群裡頓時就更熱鬨了，之前沒吭聲的隊友也紛紛冒泡，七嘴八舌地打起了招呼。
【泰山：隊長你現在到什麼進度了？給我們彙報一下鴨】
【鼎：你一個250斤的胖子能不能彆賣萌？惡心心。】
【平頭：吃到了沒有？總裁好吃嗎？】
【顧引：......】
【知音：同誌，說出你的故事。（遞麥）】
顧引麵對著一幫生死都能相互托付的老戰友，心理壓力明顯沒有麵對蕭縱的時候大，於是簡單地把今天的事說了一下。
對話框出現了一小陣的停滯。
群裡集體沉默了。
就在顧引以為他們集體被長官沒收手機時，狐狸冒了個泡。
【狐狸：不好意思隊花，我容易替人尷尬的毛病又犯了，所以剛才先去刨了個三室一廳。】
【眼鏡：我刨了座秦皇陵。】
【泰山：我刨了座魔仙堡。】
【平頭：隊長，你挑錯了時間地點，車裡能乾啥啊。】
【鼎：彆亂說，車裡能乾的事多了。】
【胖子：沒事，一回生二回熟嘛。】
【顧引：......快彆說了T___T】
被一通無情的嘲笑過後，顧引果然好受多了，為防止他自暴自棄，隊友們一商量後，由狐狸打頭陣：
【狐狸：隊長，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顧引：你講。】
【狐狸：蕭縱拒絕過的勾引，可能比你見過的Omega還多。】
【胖子：對啊，你還不如霸王硬上弓來得效果快。】
【顧引：......】
【平頭：勾引這種事情就跟開槍似的，要麼彆開，要麼就一擊必中。】
【顧引：nsdd】
【鼎：你就是經驗太少，放心，誰第一次開槍都打不準，沒炸膛就是還有機會。】
【眼鏡：你要不要參考一下彆的Omega？】
【眾人：？？？】
眼鏡你這個叛徒！
顧引很快察覺到隊友話裡有話：【你們瞞著我什麼？】
【狐狸：是這樣的，這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平頭：那時候你還沒有分化。】
【眼鏡：這是我們珍藏多年的珍饈。】
【胖子：多的不說了，懂的都懂。】
群聊結束後，顧引很快就收到隊友發來的文件——600多個G的壓縮包。
文件名：學習資料.tar
他剛一點開，房間裡頓時充斥著飽含激情的碰撞和**的聲音。
顧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