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妮坐在窗台上說話的時候,無意識地輕輕晃動著垂下的雙腿,被銀色藤蔓形狀的發冠末端微微弄亂的發絲隨著她的動作一同晃來晃去,這讓她看起來愈發像個與外貌年紀相符的少女了。
夜翼覺得手有點癢,突然很想伸出手去,為她把這幾縷被弄亂的發絲整理平整——但是他之前怎麼就從沒有過這樣的強迫症呢?
“真好啊。”溫妮話音落定半晌之後,夜翼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盯著她走神了,這對於剛剛認識不久的人來說,未免有些親昵得過分失禮,便飛速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含糊應了一聲:
“這樣的話家裡肯定很熱鬨。”
“……是挺熱鬨的。”溫妮沉默了片刻,誠懇道:
“如果一個不是惡作劇之神,另一個不是他惡作劇的終年最大受害者就更好了。”
夜翼:……我錯了,我就不該開啟這個話題的。
沒過多久,天色就暗了下來,大廈內部的燈光依次亮起,這下就算夜翼不想離開也不行了:
就算他現在詐死,不用回布魯德海文夜巡,也得回韋恩莊園一趟,今晚是家庭聚餐時間。
溫妮看他一起身,就知道夜翼這是要離開了,於是她也站了起來,攏著長袍的袖子,對他輕輕一點頭,簡短道:
“一路順風。”
夜翼離開的腳步頓了頓。
他原本要直接從窗戶躍出去的,來接他的直升飛機已經停在了天台上,躍出去之後再用鉤槍蕩上去就可以抄個近道。
但是因為這一句過分客氣的話語,他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就這樣離開,這句完全就是普通朋友之間的送彆的話語,不是他想要的——
可他更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
夜翼半邊身子懸在窗外,雙手撐在窗台上,修長的、線條流暢的腿支起一邊,堪堪保持著個與溫妮擦肩而過,卻又正好以完全壓製的姿勢將她圈在了自己的懷裡:
“你一直都對彆人這麼客氣?”
溫妮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試探著問道:“那……明天見?”
夜翼歎了口氣,心想,這可算是栽了:
自己以前可從來不是這種死纏爛打的人。
換作以前的話,他的女友喜歡他,那再好不過;如果兩人交往過之後又覺得彼此不適合,那就一拍兩散,好聚好分。
他從來沒有這麼……想要在對方分明無所知、無所覺的時候更進一步,就好像慢了一步就會被什麼東西給搶走似的。
原來人類的本性在感情的麵前,就是這樣貪得無厭的,尤以“愛情”為甚,哪怕是這些黑夜裡的義警也不能例外——
行俠仗義的人,歸根到底也是男人,會被來自異性的默不作聲的溫柔打動,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得到了神靈一視同仁的注視,就想更進一步,讓自己成為獨一無二的人;得到了友人之間的離彆問候,就想更親密一些,哪怕有個禮節上的吻彆也好,至少可以留給自己一點慰藉的想象。
夜翼突然笑了起來。
他兩指並攏,點在多米諾麵具的旁邊,飛快地對她一揮,行了個俏皮的禮,躍出窗外的時候,他的指尖正好拂過她深紫色的長發,就好像情人之間依依不舍的分彆似的。
可一方當事人毫無所覺,另一方卻又是個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倒顯得這個原本應該纏綿的動作本分得都像個無意間造成的巧合般了:
“好姑娘,你該對我說,‘明天見’。”
溫妮遲疑著對他遠去的身影揮揮手:“明天見。”
——然後心情愉快的迪克一上了自家的直升飛機,就迎麵撞上了把自己的手指關節按得“哢吧哢吧”響,明擺著要跟他算賬的傑森。
迪克:……天要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