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恬站了許久, 終於又往前了幾步,她小心翼翼的揭開纏繞在他手臂的繃帶,繃帶下血紅一片, 沒有皮膚, 隻剩下一層薄薄的紅色覆蓋在骨頭上。
她嚇得手抖, 繃帶掉了下去。
瞬間, 淚水占領了整個眼眶,顫抖的手繼續往上拆,他整條手臂都暴露在空氣中,肉都被活生生的剔掉, 連血都流不出來。
她氣得發抖, 心臟像是被放入了絞肉機, 疼得快不能呼吸。
她不敢繼續拆開其他繃帶, 她怕他身體的其他部位也和手臂一樣, 他得多疼啊。
淚水像洪水一樣洶湧, 鋪天蓋地, 她拚命的擦不敢讓淚水濺到他手上。
可是, 不管她怎麼擦,眼淚都止不住, 她難過的坐在地上, 背對他暗自落淚。
虞恬非常自責, 是她將他弄丟了,明明之前就決定保護他, 結果他卻因為保護自己被白修抓了。
那個變態怎麼可能不折磨他。
她幻想過很多次,他會被白修當成研究對象,甚至做人體實驗,但是她從未想過白修會將他全身的肉挖掉。
虞恬強迫自己站起來, 與其讓他這麼痛苦的活著,不如給他個解脫,他不應該留在這個星球受苦。
虞恬決定送他回帝星,他在藍星隻是個被折磨的小可憐,回到帝星就不同了。
林家掌控帝星的軍事大權,現任家主與蟲族作戰時受了傷,他的機甲被敵方擊落,墜入了太空,找到他時,他隻剩下半截身體,失去了生育能力。
林家主原本有一兒一女,可惜在他失蹤時被政敵綁架撕票,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找他的私生子。
他是個傳統的男人,隻願意將自己打拚的事業交給後人,不會讓其他人染指。
他不知道當年被貝蕾帶走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不過這些都沒有關係,哪怕那孩子是雙性人,他也會將祂培養成繼承人。
虞恬很糾結,她不願讓林肇初繼續受苦,但也不忍心殺了他,雖然知道他死後能激起家族保護機製,在受到致命傷害時,會瞬間移動到供奉家神的供奉點。
但是她很忐忑,萬一他回不去怎麼辦,萬一他真的死了怎麼辦。
她又抬頭看了一眼林肇初,骨頭架子一樣的手臂再次刺痛了她的眼,她忙不迭的將視線收回,不敢直視。
淚水在眼眶中不斷蔓延,她不知道自己會這麼脆弱,她以為她已經被末世鍛煉得無堅不摧,沒想到看見他一下子就破功了。
他的呼吸很輕盈,胸膛隻有微微的起伏,如果不是這微弱的起伏,她都以為看見的是一具屍體。
她神色落魄的站在床前,腦袋一片混亂,沉溺在痛苦中無法自拔。
時間流逝,她依舊拿不定主意,是救他出去,還是將他送回帝星。
等等,出去嗎?
虞恬茫然的抬起頭,周圍白茫茫的一片,除了躺在床上的林肇初彆無他物。
這裡是哪裡?
她才察覺到自己被困住了,思緒一下子清明,她眯了眯眼,床上這人不對勁,他身上沒有一絲屬於人類的味道,甚至還有股淡淡的喪屍味,腐朽又落敗。
她冷笑,臉上還帶著殘留的淚水,渾身充滿著危險的氣息,揚刀,毫不猶豫的朝它脖子砍下去:“嗬,敢騙我。”
喪屍被砍成兩半,幻境破碎,房間恢複到越來的模樣。
一張破爛的鐵架子床,床上躺著一隻骨瘦如柴的喪屍,他全身青黑潰爛,腦袋和身體分開,粘稠又腥臭的血液不斷湧出,房間裡臭不可聞。
虞恬收刀,又哭又笑,太真實了,真實得讓她現在都忘不掉揭開紗布的畫麵。
她不禁想,那會不會就是林肇初此時的遭遇,他會不會現在就在承受那樣的痛苦,她發泄似的在喪屍身上亂砍,血肉四濺,喪屍被砍成了肉餡,她都沒辦法平靜下來。
虞恬覺得她快要瘋了。
柏狸進門時被眼前的畫麵嚇壞了,少女瘋狂的揮刀,血肉飛濺,她潔白的麵容濺滿了血,淚水在血水中殺出了一條路。
她笑得癲狂,整個人都在顫抖,像是走火入魔了,整個畫麵就是病嬌殺人碎屍的場麵。
柏狸抱著手臂,往後退了一步,此刻他害怕極了。
他後退時不小心踩到了一個東西,低頭一看,是一截血淋淋的手掌,他嚇得尖叫。
尖叫聲喚醒了失控的虞恬,她呼吸急促的放下刀,血水順著刀鋒往下流,一滴一滴最終彙成了線。
她抬手,虎口被磨破了,上麵血淋淋的,不知是她的血還是喪屍的。
“姐姐,你怎麼了。”關敖拉了拉她衣角,滿眼關切的喚了一聲。
虞恬回頭,他眼眶紅了。
她整理好情緒,輕笑著:“我沒事,隻是想發泄一下,現在好了。”她表情恢複平靜,用刀尖在肉渣子裡找核晶,然而,找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找到,她的動作逐漸粗暴,全身繃緊,氣氛又緊張了起來,即將爆發。
關敖看不下去了,在她腳邊將核晶撿起,一臉不忍的提醒她:“在這裡。”
“啊,原來在這裡,讓我好找。”她故作輕鬆的接過核晶,笑著說,“謝謝。”
她往外走,走到樓梯口時,才發現跟著她的隻有關敖,柏狸還在裡麵。
她問關敖:“柏狸怎麼沒出來。”
“我不知道。”關敖搖了搖頭,表情和她一樣茫然。
“嗯,那我回去看看。”
關敖繼續跟在她後麵,他說謊了,他知道,包間裡還有一些活著的人,柏狸正在想怎麼才能喚醒他們。
姐姐,似乎忘記了。
虞恬回到走廊,柏狸正蹲在一群睡著的人身邊,他見虞恬回來了,跑出來問:“小恬恬,這些人該怎麼辦,留在這裡說不定會被其他喪屍吃了。”
“我們將他們弄醒,再帶出去吧。”
“好。”柏狸搖了搖離他最近的人肩膀,男子迷迷糊糊的醒過來,他看了眼柏狸又看了眼虞恬,嚇得爬起來就跑。
柏狸想叫住他,結果他非常熟悉這裡的環境,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關敖和虞恬也加入了喚醒大隊,人們醒來看見柏狸還會說聲謝謝,看見虞恬就會被嚇得語無倫次,有幾個餓得皮包骨頭的男人,直接被嚇暈了過去。
柏狸歎了口氣,倒了一瓶礦泉水給虞恬洗臉,眾人才沒那麼怕她。
幾個包間裡一共有82個人,其中被喚醒的有64人,有18人一直弄不醒,他們沉浸在美夢中無法自拔,過了一會兒屍體都僵硬了,臉上還帶著詭異的笑。
虞恬從剛才開始就精神厭厭的,所以柏狸主動攬下探查情報的任務,他向多個幸存者打聽事情原由,終於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大多數人在末世來臨時,還在地下室賭博,他們發現賭友變成喪屍後,非常害怕的往外衝,但是樓上麻將館的人也變成了喪屍,正在樓梯口晃蕩。
由於地下室裡的人太多,許多喪屍都咬住了人正在進食,他們得以逃脫躲進了包間。
門外一直有喪屍在徘徊,他們不敢出去,漸漸的他們就睡著了。夢裡的世界很美好,有的夢見贏了很多錢,走上人生巔峰:有的夢見娶媳婦,家庭幸福美滿:有的夢見中彩票,一夜暴富;有的夢見死去的親人活了......
所以他們一直沒有醒來。
還有的人是暗街的居民,街上太多喪屍他們不敢出去,守著家裡的餘糧準備活一天算一天,結果一覺醒來就出現在了這裡。
問清楚後,柏狸帶著他們往方才清理過的那條路走。
路過岔路口時虞恬看見第一個衝出去的人,倒在血泊裡,他身上趴著十幾隻喪屍,幾乎將他淹沒,虞恬之所以認得是他,因為他露在外麵的那雙鞋子,她才見過。
有幾個眼尖的人也看見了,小小的驚呼了一聲,很快被周圍的人捂住嘴巴,生怕他們將喪屍引過來。
將他們帶出暗街後,有幾個膽大的人問柏狸:“恩人,你們接下來要去哪裡,我們能不能跟著你們一起走。”
聽見他們這麼問,其他人都抬起了眼,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望著一雙雙感激又期望的眼睛,柏狸突然有種救世主的感覺,他雖然很想收了這群小弟,但是實力不允許他這麼造作,他很遺憾的說:“我們馬上回暗街,裡麵還有幾隻喪屍等著我們去收拾。
“收拾”兩個字用得特彆妙,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有點崇拜了,他們避而遠之的喪屍在恩人眼裡就跟小怪似的,他一定很厲害。
“英雄,你們收拾完暗街的喪屍要去哪裡,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就在外麵等你們,我們真的很想追隨你們。”他態度放得很低,在加上瘦削的身子,看起來特彆可憐。
“可是,我們收拾完暗街的喪屍後,還會去找其他喪屍,路上很危險,雖然我很厲害,但是你們這麼多人,我騰不開手來保護你們啊。”柏狸很理智的拒絕。
男子的肚皮很應景的叫了幾聲,他捂住肚子,表情有點痛苦。
柏狸在路上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他們肚子“咕嚕”叫了,他們能瘦成這樣,應該是被關了很多天,他空間裡還有很多食物,但他們人太多了,如果給他們分了的話,他就剩不了多少了。
糾結了許久,他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你們知道舒心療養院嗎?”
男子搖了搖頭,他身後一名女子擠出來回答:“我知道,我堂哥的爸爸患有老年癡呆,就是送進那裡麵療養的,我前幾個月還去探望過。”
柏狸微微點了點:“知道就好,那裡現在是一個幸存者基地,裡麵有好幾個和我一樣厲害的異能者,院長為人善良,很樂意接受無家可歸的幸存者。如果你們實在沒地方去,可以去哪裡,我們昨天晚上就是在那裡歇腳的。”
男子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下,接受了他這個提議,主要是這三人像驅魔人一樣,哪裡有危險就往哪裡衝,跟著他們確實不安全。而且他們很怕一身血的女人,包間裡喪屍的慘狀他們有目共睹,這樣變態又喜歡虐屍的人,他們還是不要招惹得好。
她洗了臉後倒不那麼可怕,反而美得驚人,像一隻妖嬈的美女蛇。他們又害怕又忍不住打量她,隻是每次偷偷將眼睛神瞟過去時,她旁邊的小鬼就會用一種看死人的冰冷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他們,直到盯得他們移開視線。
柏狸將這群人打發了後,忍不住問一直沒有說話的虞恬:“你剛才是夢見什麼了嗎?”
“沒夢見什麼,我們走吧。”虞恬不願意和彆人分享痛苦,因為她知道就算給彆人說了,也隻能獲得一點微不足道的關心而已,沒什麼比自己堅強更有用。
她得更努力的提高能力才行,她一定會殺了白修,救出林肇初,希望這一天的到來不會太久。
再次進入暗街,她們找到兩隻二階喪屍和一隻三階喪屍,和關敖的配合下,總算有驚無險的拿到了三顆核晶。
她之所以知道暗街的事,是因為村長一家在中秋之夜被殺的事,轟動全國,在數家報刊上都登上了頭條,傳播得很廣,就算過了二十多年,也有博主將這間事情翻出來。
凶手是村長的鄰居,也是他侄子,叫李野,他父親早逝,母親產後血崩,身體不好常年臥病。
發生拆遷之事時,他才10歲,那時候他父親已經死了,母親臥病在床全靠村長一家幫持,這個家才沒有垮掉。
家裡的大小事都聽從村長的安排,因為他母親已經沒能力管事了,他聽說要拆遷了,政府還要分房分錢,他高興壞了,總算可以離開這裡了。
李野家是全村唯一的土牆房子,夏天漏雨,冬天透風,他很羨慕隔壁村長的二層小洋房。
聽說拆遷之事黃了,他很難過,躲在破舊的被窩裡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