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屋後墨鏡帽子都沒摘,確實不太禮貌,便摘了墨鏡踹在兜裡。
“哎喲,怎麼了這是?”看見邊榆額頭的紗布,之前說話的人一驚,隨即抱歉道,“哥們不好意思,不知道這還受傷了,那一會兒彆喝酒了,怪我怪我眼瞎,彆跟我一般見識。”
邊榆笑道:“沒事,就是不小心撞到了。”說著他揭開了紗布的一個邊,“就這麼點小傷口,醫院小題大做。”
傷口確實不大,就是淤青看著有點嚇人。
“怎麼撞得這麼狠,還是彆喝酒了吧,你這得吃消炎藥吧,不行不行不能喝酒。”
“少喝點沒事,不用吃消炎藥,大夫說過幾天自己就好了。”邊榆車子後座上躺著的消炎藥被他自動忽略了。
又關心了幾句,確定沒什麼問題這些人也不是矯情的,開始聊起各自從前受過得傷,有跳樓梯崴腳骨折的,有打籃球打斷肋骨的,還有踢足球被人踢飛的,反正能活到現在都不容易。
見那些人又各自聊開,謝之臨卻一反常態地安靜坐著,邊榆歪著身子湊到謝之臨身邊,捂著嘴用僅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解釋說:“怎麼也不安慰安慰我,可痛了——”
“砸的吧。”謝之臨毫不留情地戳破。
邊榆眨眨眼睛,不知道這怎麼看出來的,但很快想起謝之臨的家境,而後了然。
這種不能促進兩人感情的話題邊榆懶得聊,賣慘不能悻悻閉了嘴。
不多時點菜的人回來了,順便拿了幾副撲克上來,幾個人組局貼紙條,可惜沒貼幾張菜就上來了。
這家飯店上菜很快,味道一般,好在便宜量大,很適合學生。
邊榆胃口一直不太好,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倒是啤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不多會兒就跟謝之臨的同學們混熟了,最後連這些人家在何處,高考考了多少分,當初模擬考試經曆了什麼驚心動魄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邊榆甚至知道謝之臨旁邊那個叫趙良平的還有個同校的女朋友,最近因為送飯忘記挑香菜而陷入情感危機。
兩個小時後這頓飯逐漸接近尾聲,邊榆借著上廁所去把賬結了,他沒再上樓,而是一個人在門外抽了根煙。
煙抽了一半,飯店門被拉開,邊榆側頭看見是謝之臨:“結束了?”
他將煙撚滅在身後的一個剪了半截的礦泉水瓶裡——那是專門給抽煙人準備的,裡麵已經躺了不少煙蒂。
“邊榆。”
“嗯。”
謝之臨今天也喝了酒,喝的雖不多,整張臉卻是通紅,隻看走路尚且算穩,仔細分辨又能看出漂浮——總之謝之臨醉了。
這點啤酒對於邊榆來說不算什麼,這會兒有吹了風,僅有的一點酒勁兒也散個七七八八了。
他等了有兩分鐘,謝之臨才慢慢悠悠說:“邊榆,你是不是想包養我啊?”
邊榆正閒著打算再掏一根煙出來,聞言動作一頓,而後噗嗤笑出聲:“我說的還不夠明顯?我是追你。”
謝之臨搖搖頭:“不可能,你不可能追我,我這個人什麼都沒有,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你追我就是說得好聽,其實邊少就是想包養我吧?其實我剛去酒吧的時候,就有人說要包養我,但是我拒絕了,我已經搭進去前半輩子了,不能把後半輩子也搭進去。”
邊榆又想起來謝之臨那個操蛋的家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安慰的話更不知道怎麼說,畢竟他家也挺操蛋。
風很冷,但因為喝了酒謝之臨身上很熱,所以衣襟沒扣,裸露在外的脖子比臉還紅。
或許是因為酒精使人容易衝動,謝之臨自嘲地笑了一聲說:“你聽說過我家的事情嗎?我爸欠了不少錢,還借了高利貸,利滾利下根本還不完,這麼聽是不是很狗血?更狗血的是,我去酒吧其實也是半推半就,我自己不甘心又知道那裡最賺錢,明知道會遭遇什麼卻還是去了,就是為了能趁早擺脫我現在的家庭。”
火光明滅,邊榆叼了根煙在嘴裡。
若隻是賣酒賺錢,在段東恒手下倒也可以。
邊榆雖然不參與酒吧的經營,但段東恒不是個沒底線的人,更不可能乾出逼良為娼這種事,酒吧內所有的人不管做什麼都是自願的,其實明麵上酒吧連少爺公主都沒有,都是按照酒水銷售招的人,其餘的不過是那些人的手段,還有為自己將來的謀劃,這些事段東恒不管,他覺得人各有路,自有選擇。
邊榆沒說話,謝之臨自嘲地笑了笑:“不過我也是瞎傲,明明都到了那個地方,哄人也不會,賣酒真難啊,去了這麼多天才賣了一瓶,還是邊少您開的。”謝之臨笑著笑著表情越來越苦,“所以那天我以為我來了機會,以為能多賺點,能早點擺脫現在處境,沒想到——謝謝邊少救我。”
他鞠了一躬,這些謝謝十分鄭重。
邊榆扶起他問:“於騰找你麻煩了?”
謝之臨搖搖頭。
這會兒酒勁兒上頭,謝之臨的思緒有些亂,難為他還能邏輯清晰地跟邊榆道謝。
兩個人就這樣在冷風裡站了許久,這期間飯店門開了好幾次,裡麵聚餐的學生三三兩兩地走了,又過了十分鐘,謝之臨的同學才出來,看見門口杵著的兩個人說:“喲,在這呢,我說這兩人跑哪去了,結伴放水?”
這真是熟絡了,什麼話都往外飄。
“那行,你倆再站一會兒,我們也結伴放個水。”
衛生間在飯店後麵,兩個旱廁。
等人時謝之臨問:“一會兒邊少怎麼回去,打車還是?”
“我叫了代駕,不用管我,倒是你們回去小心點。”
“哦對了邊榆。”還有兩個沒去廁所的突然想起來什麼事,趕忙道,“今天飯錢晚點讓謝之臨給你轉過去,哪能要你請客。”
學生出來玩一般都是AA,剛剛他們去結賬的時候聽前台說已經結掉了。不是不領情,這些學生也不好意思平白叫人請客,本來就是半路叫來的人,搞的像是刻意叫人付錢似的。
邊榆知道他們什麼意思,沒跟他們多客氣:“行,不過等下次去酒吧玩算我的。”
倆人“喲喲”兩聲,又開始哄謝之臨。
放水的人過了好久才回來,最後那個一邊走一邊扯褲子說:“上個廁所還要排隊,也不知道誰掉坑裡了還是怎麼的,有一個位置半天都不出來。”
幾個人互相架著往回走,邊榆揮手送走了人,這才慢慢悠悠地去了停車場。
停車場裡此時已經寥寥沒幾輛車,邊榆一眼就看見自己那輛,旁邊已經等好了代駕,正低頭玩手機。
邊榆解了車鎖後將鑰匙遞給代駕,自己則坐到了後排。
車駛離時開的很慢,一路上都是收攤的小販,邊榆看了幾眼後頭靠著車門小憩了起來。
一路通常,安靜的車裡隻能聽見兩道呼吸聲。
直到感覺到車停穩邊榆睜開了眼,他沒下車,代駕也沒出聲,最後還是邊榆懶得跟他耗下去了,看了眼駕駛位嗤笑道:“勞您大駕送我回來,你再不說話我就要回去睡覺了。”
邊榆眼皮開始打架,雖然回去也不一定能睡著,但不代表他想跟這麼個心懷叵測人待著。
“這麼久不見,我還以為邊少貴人多忘事已經忘了我呢。”前人輕笑一聲,透過後視鏡看著邊榆,“許久未見,邊少還是這麼英俊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