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這個請求有些突兀, 安年一下愣住了。
“你爸爸不是說可以再留你五年嗎？”陳陽好奇的問道。先不說放一個滿身戾氣的厲鬼五年不管合不合規矩，但對於小冬來說, 這應該是一個對他來說是好事的決定。
“我怕。”小冬遲疑了一下回答道。
“你怕什麼？”
“我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 我怕我哪天會控製不住，會把爸爸和小夏一起吞噬掉。”說完, 小冬身上的氣息忽然開始變化。一層一層的黑氣不斷的從小冬的體內溢出, 仿佛大海上的波浪，一浪一浪不知疲倦的湧來。又仿佛掉進水裡的墨盒，把一整片江河都染成了墨汁。
這一刻, 陳陽終於知道, 安年所說的強大的戾氣，到底是什麼了。若不是親眼所見, 他幾乎不敢相信, 一個看起來這麼弱小的孩童鬼魂身上能有如此滔天巨大的戾氣。
“我是寄生在小夏身上的, 靠的是吸收小夏的陽氣生存。因為我們靈魂共生, 所以我對於小夏陽氣的需求不會太大。但是需求再小，在我沒日沒夜的吸收下，小夏的身體還是越來越差了。”小冬解釋道，“後來遇到海大師, 海大師沒有辦法斷開我和小夏的聯係，於是在爸爸的再三懇求之下，提供了一個可以延長小夏壽命的辦法。”
“你吸收了彆人的生氣？”安年問道，小冬身上的戾氣一看就不是隻吸收了一個人的生氣造成的。
“嗯。”小冬一臉平靜的說道，“我知道吸食彆人的生氣不好, 但是我也不想小夏死掉。我和小夏一起投過三次胎，每次都活不過七歲，不是被丟棄打罵，就是還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就被打掉了。這一次，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對愛我們的父母。雖然我還是沒有活下來，但是我希望小夏可以健康的長大。”
這些前世的記憶，已經投胎的小夏不記得了，但是還在胚胎期就死去的小冬，前世的記憶卻沒有完全忘記。也正是因為這些記憶，他才會舍不得這一世的父母，舍不得小夏，最終犯下寄生在小夏身上的錯誤。
“這不是你們可以奪取彆人生氣的理由？”陳陽說道。
“我們沒有害人，我們奪取的是即將要消散的生氣。”小冬怕陳陽誤會自己爸爸害人，於是急忙解釋道，“爸爸花了很多錢，請了很多天師，讓他們算出哪裡會有災禍出現。然後帶著我們找到那些在災禍中注定要死的人，從他們身上吞噬一些生氣。這些生氣，就算我不吞噬，他們也會在災禍中消散不見，所以……我們沒有害人。”
“所以，F國航班墜毀的事情，歐城提前就知道？”陳陽何其聰明，從小冬三言兩語的解釋中，就聯想到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比如為什麼歐氏集團會忽然在世界各地開酒店，因為這樣歐城就可以通過酒館係統，收集無數旅客的生存八字。然後再由天師測算，從中找出將死之人的身份信息。這樣的話，就可以有源源不斷的生氣供給他兒子吸收。
光是想想，陳陽都覺得背脊發涼，歐城，真是好大的一盤棋。
“爸爸沒有害人，爸爸再三確認過的，那些天師叔叔也說了，這些人無論用什麼方法拯救，最後還是都會死掉。而且……通過這個方法，爸爸還救了好多人，讓好多人避開了劫難。”察覺到陳陽對歐城的敵意，小冬再三強調著。他的爸爸沒有害人，他的爸爸是為了他和小夏才這麼做的。而且每一次他吸收完生氣，爸爸都要靠著酒精才能睡著，甚至有一次還看到爸爸偷偷去看心理醫生了。
“生氣都是我吞噬的，所以黑貓姐姐你吃了我吧。”說著，小冬著急的往安年身前衝過去，仿佛隻要他自己被安年吃掉，就可以把所有的罪孽一起帶走一般。
“你彆過來，我不要吃你。”安年往後退了一步。
“為什麼？”小冬詫異道，身為鬼魂，他雖然小，但是也知道黑貓最喜歡吞噬厲鬼的啊。
“因為……你難吃。”
難吃？陳陽扭頭看向安年，一眼就看到了安年嚴重的心虛。
“我……我難吃嗎？”小冬愣住了，他以為隻要自己不反抗，心甘情願的被黑貓姐姐吃掉就好了，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因為難吃被人拒絕。
“難吃。”安年咬牙。
“那……那要怎麼樣才能變的好吃？”小冬認真的問道。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要吃難吃的東西。”說完，安年不給小冬再次說話的機會，跑到車子旁邊，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安年跑了，小冬隻能去看陳陽，問了一個同樣的問題：“叔叔，你知道怎麼樣才能變好吃嗎？”
“……”就算是曾經的高考狀元，陳陽都覺得這題超綱了。陳陽沒有回答，而是轉身上車，帶著安年離開了歐城的彆墅。
一路上安年都沒有說話，她罕見的在思考。她趴在玻璃窗上，一眨不眨的盯著窗外的風景，進行著不符合她人設的深沉思考。
平日裡安年總是鬨騰個不同，陳陽總覺得頭疼不已，但是安年正要變的安靜了，他反而不適應了。瞅準一個適合停車的地方，陳陽停下車子說道：“想不通的話，可以說出來。”
安年轉過身，望著陳陽，第一句話卻是在認錯：“陳陽哥哥，我錯了，我不該說謊。”
“你是說小冬難吃的事情？”陳陽挑眉。
“嗯，其實他挺好吃的。”安年心虛說道。
“……”陳陽承認，他對貓的口味一無所知。
“所以，你其實就是不想吃他，對嗎？”這點陳陽早看出來了。
“嗯，我是不是很不負責任？”
“為什麼這麼說？”陳陽奇怪道。
“爸爸說九部的責任，就是守護陽間的秩序，不讓厲鬼和邪祟破壞人間的平衡。但是我竟然放著這麼大一隻厲鬼不吃，我是不是很不負責任，很沒有職業道德。”安年自我檢討著。
“這麼聽著好像是有點。”
她就知道，安年自責的低下頭，小手不安的揪著自己的衣角。
“但……如果是我，我大概也不會想吃小冬吧。這麼說來，我和你一樣也是個不負責任的人。”陳陽笑道。
安年蹭的一下抬起頭，一掃剛才的失落，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的神情：“陳陽哥哥，也覺得不應該吃小冬？”
“是不想吃，不是不應該吃。”陳陽搖頭道，“小冬確實很可憐，但是如果你不吃他，小夏就會死。甚至就像剛才小冬自己說的那樣，在力量不斷壯大的同時，他怕會迷失自己，如果他的力量失控，受傷害的可能不隻是小夏一個人而已。”
“所以……我還是應該吃掉小冬對嗎？”安年聽懂了，但是她的內心卻是抵觸的，她覺得很難過，難過的覺得自己即使勉強把小冬吞下去，也會吐出來。
陳陽還是第一次看到安年情緒起伏這麼大，雖然他可以感同身受安年的難過，但是卻不能代替安年殺掉小冬。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安年找出其他可行的辦法來。
“我們找九部其他同事谘詢一下，看看還有沒有彆的方法可行。”說著，陳陽掏出手機，點開那個他自從加入卻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的九部工作群。
靈異一組陳陽：有人在嗎？
群裡靜悄悄的，無人理會。
“大家這麼早就睡了？”應該不可能啊，天師不都是夜貓子嗎？他自從進了九部之後，每天也都睡的很晚。
“陳陽哥哥，你發個紅包試試，每次一發紅包，就會有好多人出來。”安年提醒道。